她要舉辦一個演講,聽眾大多都是外國友人,她並不知道許詩哲會從南京飛來聽演講。所以當聽到他的死訊時,非常震驚,隨後報上又大肆宣揚,許詩哲是因為要聽她演講才上的飛機,讓她更加難過。
她不想背負這樣的沉重,那是一個生命,是一份深情,但是她又暗暗希望這是真的,這種生命絕唱如同劃破天際的閃電,照亮她的心底,她渴望被人深愛,享受被異性熱愛,試問哪個女性會拒絕呢。
但是她並不想他死。
“管他呢,我總是要飛的!”他果然是飛了。
1925年,他們再次相遇的時候,林惠雅明確拒絕了他,當時他的表情是頹喪的。但是他當時已與陸曉眉熱戀,鬧得沸沸揚揚。她看得出,許詩哲的悲傷是浮於表麵的,並未抵達心靈。
她也笑笑,灑脫地與她成為朋友。
誰知,許詩哲與陸曉眉的婚後生活過得一塌糊塗,許詩哲淪為陸曉眉的賺錢機器,三地奔波,攢下幾個大洋就搭乘免費飛機回上海送錢。讓林惠雅聽聞後,心酸不已。
也許許詩哲的心裏,已經絕望了,已經厭倦了吧。
他已再無劍橋時的文采,思想的翅膀捆上了金錢的枷鎖,還如何能自由飛翔呢。
他之所以上了那架飛機,一半是賭氣,一半是求解脫吧。
許詩哲自私,單純,隻適合戀愛,不適合結婚。
但一個人一旦死了,別人大多都會隻記得他的好。
林惠雅並不在乎背負的名聲,隻要梁誠如不介意,她就不介意。
外界都說,那片飛機殘骸一直掛著她的臥室,其實並沒有,她把那殘骸妥善收好放在書房,如同將那個人收好放在心底。
外界都說許詩哲的八寶箱就在章嘉瑜手中,但她卻堅決否認,陸曉眉幾次托朋友去討要,準備出版,均未果。
若幹年後,章嘉瑜到她家吃金嶽龍的廚子的炸醬麵,讓她再一次想起許詩哲。
章嘉瑜根本已經忘記了她的前夫,活得瀟灑自在。
她也活得恣肆自在,她的客廳隻請看得上聊得來的客人,金嶽龍這些年對他們夫婦幫助甚大,一直追隨再側做鄰居,兩人一直是戀人未滿的感覺,心底無私。
梁誠如強大如斯,溫和如初。
抗戰爆發,他們到重慶避難之時,路途中丟失了那片殘骸。
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吧。
她因再次複發肺病,從成都輾轉重慶投奔章嘉瑜,幾年的交往牽絆,讓她無比慶幸得到一個這樣的朋友,天上炸彈飛落,防空洞裏空氣渾濁不堪,她抱緊小兒子,不久前,弟弟在飛行任務中犧牲了,她再次心如刀絞,——從空中墜落時,非常害怕吧?
朦朦朧朧的視線中,章嘉瑜端坐於孤兒院的孩子們中間,鎮定淡然。
上帝安排自己與許詩哲相識相戀一場,為的就是讓自己最終獲得章嘉瑜的友情和幫助吧。林惠雅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