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霜庭應了一聲,他走了一步,發覺莫悲還在原地發呆,輕輕拽了少年一把。
“莫悲?”
“啊....啊!師祖、師祖,我想問....”
莫悲話未出口,自己就卡住了。
他該問什麼?您百年之後是否有個名叫白燁的孩子?又或是百年之後,多了個孿生兄弟?
這個師祖不過是幻境化作的人影,連師父師娘都不如,如何能回答自己的問題?
師祖也並不理他,布下陣法之後,化作一道劍光,淩空而去。莫悲怔怔地看著這道劍光落在另一個山頭,劈開了又一層黑色的魔霧。
這個師祖....
莫悲茫然地想著,好想和自己認識的那個不太一樣。
雖說這個師祖還是活人,卻半點煙火氣息也不沾染,眼神高高在上,睥睨著他們這些凡人。
“師祖他.....”
“先去見了師叔再說。”柳霜庭拉著莫悲艱難地挪到了陣法中:“師祖是將要成仙之人,馬上便要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你那麼在乎他作甚?”
言語間,帶著自己也還未察覺的淡淡醋意。
“師祖要成仙了?可他幾百年後....”
莫悲正要與師娘述說原委,眼前的黑色森林倏爾扭曲成五彩斑斕的色塊。他腦內一陣眩暈,閉上了嘴,等緩過神來,已經身處一座清雅安靜的木屋內了。
師娘似是無法承受傳送陣法的靈力波動,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他並未等待莫悲的攙扶,隻是輕輕擦去,對著屋內一人行禮道:“師叔...師祖他....”
“我明白。”
這人正是莫悲見過的師叔祖,也就是師父的師叔,他身體裏劍意的主人——也是百年之後那座孤墳的主人。
這位中年人一臉嚴肅,眉頭永遠緊皺著,似乎從未露出一點歡喜的神色。他輕輕望了眼三人,沒有追問下去,而是道:“謝天盈呢?”
莫悲屏住了呼吸。
他記得師叔祖視謝天盈為己出,想必現在一定掛念著對方。
可是師父已經入魔.....
“我不知。”
柳霜庭暗自拍拍莫悲的手,示意他不要亂說:“如今霜庭重傷,望師叔....”
“那是自然,你便進裏屋養傷吧。”師叔不苟言笑,可言語中還是能聽出幾分關心:“你安心在這,等那個孽侄到了,我便知會他一聲。”
說完,師叔邁開步子,走出了屋子,站在門口,不知在看些什麼。莫悲看看師叔背影,總感覺那人一向挺直的脊梁,居然微微佝僂起來。
“玄天宗怕是撐不過這一次大劫了。”進了屋子,柳霜庭才開口道:“就算是撐過這一次,也會死很多人。師叔心裏清楚。”
“形勢已經那麼差了嗎?”
柳霜庭搖了搖頭:“這形勢看上去還好,隻是...玄天宗立派萬年,還是第一次出現蘇釋之這樣與妖魔狼狽為奸的人。這個門派,終究是等到了這一天——從內裏分崩離析,又怎能在戰爭中存活下來呢?”
他望著莫悲,握住少年的手,輕聲道:“可恨這直是一個幻境,我們無路可逃,無處可去。不然師娘帶你離開,去一個漫天神魔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柳霜庭說到一半,望著少年的神情,住了嘴。
對方並未注意到他這一番深情表白,而是擰著眉,真心實意地為玄天宗擔憂著。
是了,莫悲也是謝天盈的徒弟呀。
說到底,真正的外人,也隻有自己一個。
“嗬,我也帶不了你去多遠。”
這一身寒毒,足以要了柳霜庭的性命。
若這不是個環境,他身邊便誰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