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徒弟過得像個廢物?這實在是不符合謝天盈的處世之道。

他倒是沒懷疑莫悲在欺騙自己。謝天盈對自己的判斷有足夠的自信,莫悲這種小毛頭的心思,在他眼裏,和池水一樣透徹,一眼就能望到底。

他能看出莫悲嘴裏的種種蹊蹺之處,不是對方在刻意隱瞞,純粹就是傻,被別人瞞在鼓裏,睜著那雙無辜的眼睛,毫無察覺。

“師父?師父!”

“別喊我師父。”謝天盈斜了一眼:“我可不想被你喊老了。”

“有什麼好老的,師父年紀也不小了吧?幾百歲?上千歲?我喊你師父,還把你喊年輕了呢!”

自己收這個徒弟到底是為了啥?為了修養心性,早日成仙嗎?

謝天盈難得地懷疑人生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師父?我和你怎麼到了這兒?這兒是哪兒?怎麼回去?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莫悲連珠炮似地提問道,謝天盈敲了敲桌麵,太陽穴隱隱發痛起來。

自己養這個小東西,絕對不是為了當徒弟,繼承衣缽用的。有這麼一個在門派裏待了幾個月,都沒長什麼見識的徒弟,真要教起來,他估摸著自己要被氣到三屍神跳,走火入魔。

“你聽說過幻境嗎?”

“幻境……?聽說過一點點,師父是說,我們是在幻境裏?”

“不是我們,是你。”

謝天盈輕撫著愛劍的劍身:“此劍名為蜃。”

“啊!是那個海市蜃樓的蜃?”

“是,他原本不是黑色,隻是浸了蜃的血,才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說到這裏,謝天盈淡淡一笑:“說起來,這條蜃也是我斬殺過最為可怕的妖獸了。”

“蜃龍的體型極龐大,吐出的氣息能覆蓋一座小島。我一踏進去,便陷入了一重又一重的幻境……”

“師父是說,我也陷入了蜃的幻境之中?”

莫悲看向這把平淡無奇的佩劍,其上細碎的金色光芒不時閃過,顯出幾分不凡來。

可他相信這把劍能製造出這麼一個十分真實的幻境,還是有些匪夷所思。

“我不明白,師父。如果說這裏是幻境的話……”

“我自然便是幻境的一部分。”

莫悲住了嘴,詫異地注視著謝天盈。對方說起這話,依舊雲淡風輕,並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那……師父你知道……自己是……”

“我自然是沒有感覺的。如果幻境中的事物自己都覺著自己是虛假的,那這個幻境怎麼可能真實呢?”

如果師父不知道自己是假的,那他現在的心思應該和真的師父一模一樣。可假的師父又怎麼能和真的師父一樣呢?

莫悲糾結地咬著手指,想不明白這一點。他看了看小白虎,又後知後覺地說:“那,那它不會也是……”

“它自然也是幻境的一部分,真正的小白虎應該還在外頭,等著你出去呢。”

“師父,如果是幻境,你怎麼還能想清楚這些問題呢?想想也很奇怪啊?”

“這便是蜃呀。我當年也差點沒能走出去,永遠沉溺在這樣的幻境中,無法自拔。看來蜃是不喜歡你的,不然也不會把你拉進這樣的幻境,又或者……”

謝天盈說到一半,沉思了片刻。

蜃雖然沾染了妖獸的鮮血,可一直被自己呆在身邊,又被大明王咒鎮壓著,按理說,並不是太過邪氣的佩劍,不會無緣無故把一個陌生人拉進幻境裏。

這把劍已經有了些靈智,或許有些什麼別的原因,才會把這個傻小子拉進來。

拉一個傻小子有什麼用?虧好這個幻境裏還有自己的幻影,要是也遇上一個糊塗蛋,那莫悲多半是一輩子都察覺不出真相了!

這不是徹底完蛋了嗎!

“師父……萬一這不是幻境呢?”

“如果這不是幻境,那你的記憶,你之前所待的世界,包括現在的你,都是假的。你口中的年代,是數百年後,隻有蜃才能讓數百年前的我和你相見。”

謝天盈的話一出口,莫悲的臉馬上白了。

“看你膽子這麼小,還是把我當成幻境的一部分好了。不然事情還沒搞清楚,先把自己嚇死了,太可笑了。”

“師父你不害怕嗎?如果自己是幻影,是一個……假……”莫悲吞吞吐吐地說著,光是想一想這樣的可能,心裏就一陣恐怖。

他不是他,莫悲也不是莫悲。那……現在糾結這件事的人,又究竟是誰呢?

“有什麼好怕的?我是幻境模仿出的假象幻影,便不是謝天盈了嗎?可笑,抬起頭來。”

謝天盈湊近莫悲,捏著他的下巴,讓對方看著自己:“看著我,我是誰,你心裏回答不出來嗎?”

眼前的這個人,確實是謝天盈。他比莫悲認識的那個人,還要更加謝天盈。

這人張揚放肆,自如瀟灑到極致。他是執劍之人,更是一把劍,毫無動搖,永不動搖。

“師父……是我想得太多了。”

“這樣才對嘛。”謝天盈大笑:“這才像我的徒弟嘛!”

就這樣,莫悲在這裏暫時待了下來。期間謝天盈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告訴他,玄天宗外麵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來幻境隻有這一片。

莫悲聽了這話,原本有些害怕,隻是看謝天盈泰然自若的模樣,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這個玄天宗,還是幾百年前的玄天宗。師父的洞府後麵還不是荒地,隱隱約約能看見一片不大的建築。聽謝天盈說,那裏就是他師叔的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