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外人聲鼎沸,偌大的空地上點了兩個火堆,所有的人都圍著篝火唱唱跳跳,也有在一邊大笑著打雪仗的,就地滑雪的,平時在公司都是嚴謹無比的人,到了外麵卻突然都孩子氣起來。整間賓館外歡聲笑語,在雪地裏這歡樂的氣氛鮮活生動。
熊熊的篝火在燃燒,紅色的火苗一直躥到天上去,劈啪聲不斷。
單冬青被秦簡拖著出來,看到外麵的情景,她呆滯了幾秒,下意識就想轉身走人。
一轉身就撞上秦簡一臉的沉靜,他黑沉沉的眼睛看著她,什麼也不說,也不放手。單冬青還在遲疑,被他轉個身,又朝火堆那邊去了。
快到跟前的時候,單冬青死也不肯走了。跳躍的火焰在眼前十米處,周圍的氣流在湧動,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單冬青看了一眼臉色就白了,神情緊張而且戒備。她咽了口唾沫,嗓子很幹,很澀,說:
“就在這吧。”
秦簡一直在留意單冬青的反應,見她害怕得厲害,終於大發慈悲沒有再催她。
兩個人在旁邊坐著,單冬青背朝火堆,什麼也看不見。同事們的笑聲傳過來,她卻突然覺得飄忽,耳朵裏全是篝火燃燒的劈啪聲響。每響一下,自己心裏就痙攣一下。
兩個人都沉默著,秦簡隨手在雪地裏劃著,單冬青熬了一陣,忽然說:
“行了吧,你讓我出來,我也出來了,能回去了嗎?”
秦簡抬頭看了她一陣,搖頭:
“不能。”
一直支撐著單冬青在這裏煎熬的那根弦驟然斷裂。身後火在燒,她在緊張,神經每一秒都有崩潰的傾向。她撐不住,不知道到什麼時候才能讓他滿意,於是霍的站起身來,說:
“我要回去了。”
“不行。”秦簡跟著起身攔住她。
單冬青再也受不住,也不管旁邊人聽不聽得到,帶著滿腔的憤怒脫口道:
“我就是怕火,怕看,也怕聽到聲音,妨礙你了嗎?你憑什麼來管我?我不碰火七年了,還是活的好好的!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遠處人聲嘈雜,這裏一個小角落,也沒有人注意。秦簡怕單冬青掙紮,已經抱緊了她不肯放手,她的衣服很厚,仍能感覺到身體僵硬。他沉著聲音,說:
“都怕了七年了,你不累嗎?還準備一輩子怕下去?”
“我就是怕一輩子又怎麼樣了?有你這樣小題大做的嗎?”
“我小題大做?”秦簡不怒反笑,“你以為這是小問題?一個人怕火怕了七年,一看到火就丟了魂,這也是小問題?我告訴你,在這個城市裏,每天都要發生27起城市火災,其中建築火災至少10%,無所謂?一看到火就害怕,六神無主,連理智都沒了,你還想幹什麼?要是今天晚上回去家裏就起火呢?你準備怎麼辦?你爸爸的去世是個悲劇,可是讓這個悲劇延續了七年的人是你自己——”
他的話簡直冷酷得令人想發抖。
“不要說了!”單冬青差點尖叫起來,旁邊已經有人注意了,她什麼也不管,耳朵一堵踢開秦簡就要走。
秦簡追上去把她抓回來,單冬青隻掙紮,連踢帶咬,什麼招數都使出來了,瘋了一樣。
旁邊有一兩個人看到,悄悄議論,於嘉嘉在所有人都注意之前提議大家回去娛樂室玩。
人一走,場地都空下來,兩個火堆猶在自己燃著,火小了一些。
秦簡變本加厲,拖了單冬青就往跟前去,單冬青不肯,掙紮著腳下一滑就摔倒了。一頭栽倒雪裏,從頭冷到腳,她的眼淚也下來了。秦簡見單冬青一摔倒在地上就沒了聲音,也嚇了一跳,連忙把她扶起來,拍拍臉上的雪,問:
“你該不是這麼快就暈倒了吧?”
“混蛋,你這個混蛋!”單冬青淚如雨下,抓著雪就去扔他,“你明知道我害怕,我自己一個人把我爸爸從火裏拖出來,他渾身都是血,還要被火燒……”
秦簡意識到單冬青又開始沉溺到以前的事裏去,連忙製止住她,連噓了幾聲,才問:
“你害怕,你到底在怕什麼?”
單冬青哽咽半天,一邊抽氣,說:
“我、我怕它爆炸……”
秦簡憐心大盛,連忙去抱單冬青起來:
“這個怎麼會爆炸?”
單冬青不肯動,也很抗拒他,隻是哭,還顫抖,臉埋在雪裏。秦簡沒辦法,也隻能就地坐在地上,衣服很厚,也不怕雪。兩個人爭執半天,他是無奈,單冬青則疲倦到了極點,差點想這樣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