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十月的雨絲有繾綣多愁的味道,濕潤的空氣裏漂浮著殘菊清雅而憂傷的淡香。
回廊中鋪設了淡青色茵褥,矮幾上擺在兩三個小小的細瓷碟子,放著綠豆糕和槐花酥,並一壺清香的新茶。
我一手支頤,很有些愜意的眯著眼睛觀雨。
秋雨連綿,有種不斷的錯覺。仿佛是錦婦手中無窮無盡的絲線,在素手皓腕翻轉之間,變幻出無數花樣,織就出綿綿不絕的天工巧錦。濕潤的空氣中浮起著淡淡的花香,有種慵懶而閑散的意味。微風襲來,微寒的空氣夾雜著花草的味道撲麵而來。有些許的雨珠被風送進回廊,兜頭撲臉的沾在眉梢和發間。別有一種清新的趣味。
我懶洋洋的拈起一枚楓糖栗子丟進嘴裏。嗯,甜而不膩,香甜酥軟。含著暖暖熱熱的栗子,吹著咋暖還寒的微風,感受著微涼的秋雨真是享受啊!
“二小姐頭發被風吹的亂了,奴婢幫你梳梳吧。”玉著伸手將我散在腮邊的發絲撥開,體貼的說道。
其實我覺得沒有必要。反正不是再吹風,不過,對著這個像姐姐一樣親切的人,還真是難以拒絕呢。
於是我點點頭。任她抽落了我綰發的銀平紋鏈墜素白珍珠的簪子。她將用以押發的白玉蓮花珠扣挨個在矮幾上擺好。
才從袖子拿出一把犀角梳子,一下一下幫我梳頭。她的手勢很輕,冰涼的梳子緩緩劃過頭皮,有種關切而溫柔的味道。
雲袖半挽,垂落在眼前,有種旖旎的溫情。
梳子沾了茉莉水,一種清香適意的擴散開來。
我不由的笑道,“玉著,要是誰娶了你,肯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她輕輕啐道,“二小姐就喜歡開玩笑。”
雨霧濛濛間,依稀走來了一個身影。走的更近些,我認出了是房遺直。身著淺緋色的深衣,腰間係著銀穗的佩魚袋。手持一把青竹骨表繪水晶花的紙傘。步步行來,越發的儒雅可親。
嗯,上次的事被我拒不承認,尉遲瑄不可置否。所以哥哥們也就將信將疑。看樣子,房遺直有點生氣。幾天沒有來看我了。我的行為有那麼不檢點,至於讓他不高興嗎?唉……古人難做啊!
想著他走近了。我忙忙的站起來,老老實實的站好不動。恭迎兄長大人。玉著反而顯得自然些,幫房遺直收了濕漉漉的紙傘。看看一臉做錯事的我,又看看一臉嚴肅的房遺直。抿嘴笑了許久,道“奴婢去為公子添個杯子。”就嫋嫋去了。
我偷偷打量著他的神色,發現他還是麵無表情。於是打算以行動認錯。
我扯出一個諂媚的笑容。拉起他的衣袖說道,“哥哥,坐吧。你喜歡的槐花酥我一個都沒有吃哦。特地為你準備的。”他被我按在茵褥上坐下。有些無奈的看了我一眼。
我嘻嘻笑。拿起一個放入他掌中,無比殷切的說,“吃吧,吃吧。”
在我殷切的目光下,他終於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嗯,吃了我的東西。我就自認為他是不生氣了。
秋雨軟綿,顯然剛才那把雨傘都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我發現哥哥肩頭和發間都有細密的雨珠,一小顆一小顆,閃著細碎的晶瑩。
於是我很自然而然的拿出手絹,幫他擦幹淨。而他這次也很配合。乖乖閉著眼睛,讓我幫他擦額頭。
“嗯,好了。”我將他疏漏下來的發絲撥到耳後,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我哥哥真是英俊啊!我看著他寬廣的額頭和俊秀的鼻子忍不住暗自讚歎。
“汐悅。”他的目光暖暖的落到我身上。
“嗯?”我兀自沉浸在他英俊的容顏中。
“不要這樣盯著人看。沒有禮貌。”
“哦。”我無比泄氣的低頭。唉……欣賞一下都不可以。
看著擱在一旁的梳子,再看看房遺直被雨潤濕的頭發,我興致勃勃的說,“哥哥,你坐好。我幫你梳梳頭!”
他還來不及反對。我按住了他的肩頭,拆散了他束發的絲帶。他也就老實的不動了。
“你會這個嗎?”他的嗓音毫不波動,似乎是任命了。
“會啊。”我肯定回答。偷偷竊笑,我哪裏會梳古人的發型啊。他的頭發黑色密,仿佛是緞子般的順滑柔貼,光可鑒人。半透明的犀角梳子墜著一個小小的銀鈴。隨著我手腕的轉動,叮叮輕響,仿佛心裏也有什麼在歡歌。透明的玉色間,一股股如墨的黑發,柔溢而出。癢癢的拂在手背上,柔滑的粘在指間。突然有一種溫柔綻放開來……滿滿的,暖暖的……幸福。
玉著還沒有回來。他不經意的拿起幾案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那是我的杯子……突然間,臉上莫名騰起了溫度,有點燙。
“汐悅,身為女子,要注意言行。”他突然靜靜說道。
果然……開始說教了。
我乖乖點頭,“嗯,我知道了。”
“你和中書令……”他有些遲疑的開口。
我立刻答道,“我和尉遲瑄沒什麼。隻是他和哥哥們交好,又是爹的學生。所以我就把他當成了哥哥一樣,雖然有點親切,可是絕對沒有別的。你上次要我看長孫皇後的女則,我都看完了!哥哥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我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