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他似乎相信了。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休息，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笑意。仿佛是新荷初開……溫柔而釋然。
我又偷窺了許久。
“女則真的看完了？”
“嗯，嗯。”我點頭如搗蒜。
“那麼，為什麼又言語不當？”
“啊？”我剛才說了什麼嗎？
“尉遲瑄虛長你三歲……”
“尉遲哥哥！”我立刻反應過來，“我該稱呼中書令大人為尉遲哥哥。哈哈，剛才突然忘記了……”我訕訕道。
他眼底浮現出一縷縷笑意，有點……寵溺的意味。
我拿起了白錦暗流雲紋的絲帶，想要幫他束發。隻是一瞬間，柔軟如綿的黑發在手指間。心頭莫名浮起了一句話：
綰發結情終白首。
梳頭……其實是閨閣之中的女子和夫婿之間的瑣事吧。
手好像被什麼燙了一下，有點顫抖。但是……就是不願意放下梳子，不願意放下這個人。不願意放下的執著……
反而帶著一種虔誠般的心情，細細的梳理手間的頭發。沾一沾玉著沒有拿走的茉莉水，梳平不服帖的碎發。依葫蘆畫瓢，用絲帶將他的頭發攏成一束。在細心的撫平鬢角。
無意抬頭，隻見濛濛雨景之中正站著一個人——尉遲瑄？
他顯然是才從宮裏回來。正三品的官階紫色朝服，煙水雨霧之中，仿佛一朵悄然綻放在水霧中的紫茜，高雅而舒逸的顏色，靜謐而清雅的暗香。隔著雨霧蒙蒙，氤氳間看不清他的眉目，隻覺得有那樣一道探究而深邃的目光將我籠罩起來。
他在那裏站了多久了？心裏有點忐忑，手也有些顫抖。我很怕這隻狐狸會和往常一樣可以輕而易舉的看穿我的心思。要不要立刻放下梳子，退到一邊去站好呢？可是，如果那樣的話，尉遲瑄會不會更加懷疑。
我索性就垂下視線，如無其事的繼續為哥哥梳理。可是，我卻一直感受的到尉遲瑄的目光……探究的，疑惑的……和我不懂得的溫度。
“尉遲？”哥哥不知何時睜開眼睛。忙站起來，兩人行了平禮。各自坐在幾案邊。
“尉遲哥哥。”此刻哥哥在此。我隻有乖乖的站起來。對著尉遲瑄斂衽施禮。
尉遲瑄笑如流雲，答禮道，“汐妹妹真是客氣。”
雖然他此刻夠客氣。可是，我每次聽到他叫“汐妹妹”這幾個字，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汐悅，為尉遲兄長準備茶點。”哥哥對我說到。完了，他真以為我看完了女則。真的學會了所有的女子課程啊！茶藝在唐朝達到了頂峰……千萬不要毀在我了我手裏。
我拿了一套茶具過來。
哥哥很溫和的看著我。等著我在客人麵前展示房家女子的才藝……
尉遲瑄噙著一抹淺笑，明擺著等著我出醜。分明就在說：看不出來啊，汐妹妹。
我有模有樣的跪坐好，挽袖，淨手，分茶，揭蓋，添香。小巧的茶爐上冒起嫋嫋白霧。仿佛是巫山瑤池騰雲，白鶴流雲展翼。
執起了茶壺，淺淺的斟滿了蔓草蝶蘭瓷杯。客先主後，我小心翼翼的呈給尉遲瑄。表情無比虔誠慎重……其實是我很怕燙到手……
但是……還是燙了一下！
“呀！”我立刻哇啦啦的叫了起來。
同時尉遲瑄也一蹦三尺高。連連整理著被我潑到了衣襟。還不時譴責的看我一眼，表情十分欠扁：我說吧，汐妹妹，你哪裏會這麼精致優雅的風雅之事。
而哥哥，就差學女子一樣拿起袖子擋住黑掉的臉。唉……房家女子的才藝展示……
不過，他立刻拉過了我的手，浸到一旁的涼水裏。有些擔心而關切的問道，“怎麼樣，有沒有事？要不要擦白玉散熱膏……”
我還來不及回答。
身後響起一個幽怨的嗓音，控訴道，“那個，房兄，有事的人是我。”尉遲瑄……為了讓我愧疚，居然這麼娘娘腔的講話。一地的雞皮疙瘩。
“真是抱歉，真是抱歉。汐悅笨手笨腳……”哥哥開始安慰尉遲瑄，不斷的譴責我……顯然尉遲瑄的目的達到了。
“需要我幫你拿一件衣服給你更換嗎，尉遲哥哥？”我慢吞吞，很沒有誠意的說道。他要是敢說好，我就拿件女裝給他！我暗暗打定主意。
“不必了。”尉遲瑄看了看濕了的衣袖，重新坐了下來。“反正來的時候也忘了帶傘，已經濕透了。”
哥哥淡淡笑了一下。頗有些彌補的說道，“尉遲，楓糖栗子是房家廚房的特色，我叫汐悅拿些給你嚐嚐。”說完便對著我示意。
我幹巴巴的說道，“已經被我吃完了。”哼，我才不要伺候那個笑麵狐狸！
“綠茶裹心卷……”哥哥繼續建議。
“我也吃掉了。”我繼續推脫。
“胭脂梅……”
“昨天就吃完了。”
“棗泥糕……”
“沒有。”
……
尉遲瑄看著我們對話，插嘴，“看不出來啊，汐妹妹居然這麼能吃。”
哥哥的臉又黑了。明顯有些慚愧……
我笑嘻嘻的接口，“對啊，對啊。我很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