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毫不客氣的說道，“那隻能說明你笨的不正常！他根本不顧你對他的付出！你自己也知道他隻把你當成玩物，當成他眾多收藏之一。甚至把你丟到洛陽不管不問，這種人你居然還舍不得殺！”
她埋首在衣袖之中，嗚咽道，“他待我很好。重見的時候，好像其中根本沒有那四年。仿佛一如曾經的柔情蜜意。他再見我，我已不是曾經幼稚生澀的少女。他宮中女禦未有一人及的上我的容色。他見我，如獲奇寵。將我任命為貼身女官，又特意建了別苑供我居住……”
“所以，你就感動了？情不自禁的原諒他了？他隻喜歡你的容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懂得你的心意嗎，知道你想要什麼嗎？”氣死我了，這個不思長進的女人！吃了虧也不長記性！真是白長一張耐看的臉！
她抬起臉，頰上淚珠泫然。幽然道，“他不懂得。他不喜歡畫，也不懂得我的願望，甚至從不問我想要什麼。隻是喜歡在歡宴之上讓我獻藝。我也曾要求，讓我做他的妃子。哪怕隻是微末的妾室，也抵過身份不明，供人玩樂的女官！他一再敷衍，說皇上不喜他縱情聲色。不會允他多納妃子。我信了他，也就不再催促。我以為這數月來，他待我溫柔體貼，便會如此珍愛一輩子。誰知，月初他便要大張旗鼓的挑選側妃！根本就不是皇上不允，而是，我在他心裏的分量不過是玩物，不過是物件！我的身份，我罪臣之後的身份，讓他看不起我！所以，我隻能乖乖聽他安排，去為那些女子繪大選的丹青。我不甘！所以，我重新用了冤魂聚集的墨汁。”她頓一頓，說道，“宮苑之中，若被人發現墨汁有血腥之氣自然不妥。所以，我特意添了秘製的香料。又在房裏焚燒木樨甜香……”
“等等，血腥味？”我有些疑惑。冤魂有的是腐臭的味道吧。可是……對了。那天尉遲瑄斬殺的畫鬼也有血腥味！
她哀傷一笑，捋起了衣袖。如蓮藕一般的小臂上有著一道森然見骨的傷痕。
“想要操縱冤魂，自然需要代價。需要用宿主的鮮血飼養魂魄。所以，我不能為他侍寢。這就更讓他對我冷淡起來。我從未想過要害人性命。我隻是在繪畫之時，用墨汁吸取了她們的一小部分精魄拘在畫中。使她們身體困乏，並不會致死。但是……”她的眼神陡然犀利了起來，有著決然的殺意，“有一天，我正在為溫婉貞作畫。殿下正好過來，在屏風後窺到了溫婉貞的容貌。她原本就是玉貌天成，雪膚花貌。我感覺到了他的動心。他的眼神亦如以前初見到我一無二致。我不敢用特有的墨汁替她作畫，怕一不小心，她們感受到了我的怨恨，將她的魂魄全部吸幹。所以，我隻是接機將一枚其中封有她生辰八字的符咒的勾玉贈給了她。隻盼她會一病不起，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威脅。誰知道東宮設宴當晚，我竟然在我自己房裏拾到了它！”她惡狠狠的說道，指間的勾玉被她緊緊捏著。仿佛揉捏著情敵的心髒般惡毒。
原來，是我闖的禍。我居然把勾玉掉在了她房間。
“同樣的，我知道有人擅入了我房間，還翻看了我的畫。我想起了坊間的流言，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知道我的秘密！”她嗓音淒厲，“所以，我在我所有的丹青繪卷中放了一副鬼魅圖。隻要有人拆開，就會被畫中鬼吃掉的術法！”
難怪我上次差點就成了惡鬼的點心。
“而溫婉貞，她竟敢違背我的意思。竟然敢闖入我的房中！我絕對不會再姑息她！”她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你什麼意思！難道你還什麼別的……”我有些著急。我一定要保護好溫婉貞，她是月姬啊！
蘇嫵突然恢複了往日優雅婉轉的樣子。隨意的舒展開衣袖，蓮步輕移。伸手在幾案下抽出了一幅畫軸。她依舊是惜畫愛畫的樣子。輕輕拉散絲結，緩緩鋪開卷軸。手一路的摩挲而下，嘴角是最溫柔溫婉的笑意。仿佛是看著最心愛的珍寶。
我直覺到有什麼不妙。
她摩挲著紫毫，有些神經質的笑道，“溫婉貞？哈，你看。這就是她啊。真是個比起雲中仙子來也毫不遜色的美人啊。”
她手指點在畫紙上，畫上的少女巧笑嫣然，輕顰淺笑。是那幅畫，那夜我在畫房裏看到過尚未完成的月姬的肖像！而現在幾乎已經全部完工！
她的柔荑輕輕撫著畫中人的臉頰。流連至卷尾。有些纏綿悱惻的說道，“現在，隻差我落款。添上墨姬這兩個字，我與畫鬼的契約就算達成。而她的靈魂就會被禁錮在畫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我被她話中的寒意和怨毒怔在原地。
看著她白皙的指頭拈緊了紫毫，輕巧迅速的落筆沾墨卻來不及阻止。
她所禁錮的是月姬的靈魂！也是我顧汐悅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