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巫!”
隊伍傳來的尖利嗓音聽起來有點滑稽,像是舒波克醫生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叫出來的,莫裏斯瞪了一眼這些手拿木棒、菜刀、鐵鍬的鎮民,他們的表現比那些在城鎮裏燒殺搶掠的立憲派暴徒更加愚蠢,那些暴徒殺人越貨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好,而信徒們則是為了什麼狗屁不通的“天父聖意”,搶來的東西全部捐給教堂,平時不幹活,不學習,不經營,天天跟著天父教的神父祈禱、燒人、搶東西,靠著神父發下來的恩賜過活,家徒四壁活的還不如一條野狗,為了什麼?
莫裏斯懷疑他們的腦子是不是被天父摳出來放水裏洗過,連基本的私欲都泯滅了。
德德惱怒地回頭張望了一眼,給舒波克投去了一個警告的眼神,他不想和莫裏斯這種在村子裏有很高威望的王黨餘孽發生正麵衝突,畢竟他也隻是一個熱愛和平的天父之子,子彈麵前,眾生平等,虛胖的德德中槍的概率可比其他瘦弱的人大不少。
德德伸手舉起十字架平息了鎮民們的逐漸躁動,盡量和顏悅色地保持自己的風度。
王黨餘孽雖然不受人待見,但威斯克三世陛下卻相當袒護他們,對他們的僭越行為既往不咎,並公告各行省,所有王黨份子同樣是忠君的愛國者,不得以派係交惡為由進行迫害。
尤其是這種王黨派的老兵,幾乎都充實到了底層治安官隊伍中去,越是偏遠地方威望越高。在去年西方邊陲昆士比德蘭郡爆發的第四次霧月暴亂中,就有很多王黨餘孽充當了中堅骨幹。
德德不敢像在拉米爾鎮上那樣用神叨叨的東西來忽悠莫裏斯,和顏悅色地說著他自己都不信的鬼話:
“上尉,天父相信證據,我相信證據。”
“治安官也相信證據,不是嗎?”
莫裏斯盯向隊伍末尾,躲躲閃閃的拉米爾鎮治安官馬丁.凱爾莫痛苦地從隊伍尾巴上走了出來,領著兩名扛著燧發槍的黑皮巡警不情不願地走到兩人中間,畢恭畢敬地朝莫裏斯行了個軍禮,囁嚅著擺出一個笑臉。
“莫裏斯叔叔,我也是相信證據的。”
“那咱們就去看看證據吧。”
保皇軍第七步兵團退役少尉老馬丁去年掉河裏淹死了,小馬丁順理成章地繼承了他的衣缽,成了一個吃公糧的體製內成員,但他對鎮子上兩大教派的爭鬥無能為力,搞得拉米爾鎮成了一個宗教鬥爭集散地,天父教派要守住多年經營的村鎮陣地,野心勃勃的聖靈教派則通過拉米爾鎮向帝國首都福爾敦市發起進攻,妄圖把觸角延伸到天父教的大本營。
今天你燒個女巫,明天我就吊死個異端,雙方都是皇室認證的十二正神,誰也不比誰低賤,更況皇室的威望隨著三次立憲戰爭的消弭,帝國內各派係急於瓜分戰爭紅利,一個個外部行省的執政官們依賴於宗教進行統治,根本沒有人會在意拉米爾鎮這種小地方老百姓的死活。
正直的,有學識的,眼光不錯的人都紛紛搬離了鎮子,剩下的愚民們則被兩派瓜分,成了宗教傾軋的工具。
幾乎等同於工具人的小馬丁在拉米爾鎮全無威望可言,審判之主的光芒照射不到他,如果按照帝國律法來處置鎮上層出不窮的那些狗屁倒灶事情,德德神父和楊克牧師早就應該被斷頭台砍腦袋十幾次了。
認命的小馬丁跟在桑德拉科一家後麵朝著烈火熊熊的塞繆爾家走去,收到村長夫人明示的村民們也提著各種農具從自家湧了上來,身為村長的莫裏斯在村子裏威望極高,若是他執意要保護傑姬女士,這群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兼傻不拉幾的鎮民根本打不過常年參與械鬥搶水、搶地、搶牛、搶親、搶農具的蠻橫村民。
而以一場械鬥來結束這場鬧劇,應該也是天父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