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花濺露 情已非(1 / 3)

二更天,禦書房。

一陣清風驚醒打盹的宮人,燈火幽然搖晃。皇上還在禦批奏折,頭也沒抬,當然也沒發現自己在偷懶。他心裏偷笑,完全沒察覺身後人影,更不明白自己後來到底為何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

“這裏好歹是朕的禦書房,你就不能斯文點兒?”

耶律元洪置筆於案,目光根本不掃地上可憐巴巴暈倒的宮人,而是直直綴上夜色中那抹極不協調的白色。唉,這不屑凡俗的死老鼠,明明有門,幹嘛非攀牆走窗戶,枉費我一番好意夜夜遣開眾人,四門大開。

來人不答,像幽靈一樣飄進內室,冷澀的臉對上耶律元洪笑意盈盈的眯眯眼,冰山火焰。但是後者心裏有數,毫不計較,而是美滋滋的蹭過來挨他坐下。

白玉堂把臉一扭氣鼓鼓的質問:“你故意躲著爺!”

“沒有啊!朕盼你都來不及,哪會躲著?”

話音兒未落就被狠狠白了一眼,這一國之君心下好笑,連忙解釋道:“咳,誰讓你眾目睽睽之下非要進宮,朕要是準了,你恐怕就會是沈國卿回朝參奏的第一人。”

“沈大人知道爺是為了救貓兒,怎會怪罪?倒是你,傳書半月還不見人,到底耍的什麼花槍?!”驕陽炎日下曬了整整十幾日,這個混世魔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氣,青眉豎立儼然一點就著!

耶律元洪自是曉得,陪著笑臉遞過來一把折扇,見他不接,幹脆屈尊降貴親自替他扇風敗火。

“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叫‘人心隔肚皮’嗎?你信得過那人,朕可信不得。不過玉堂啊,朕是真沒想到,你怎麼變得這般死心眼?本以為拒你一日就會學乖,這半月裏朕夜夜挑燈到五更,可是這番好等!”

該死的小子,這種事爺怎會想不到?白玉堂剛要火,扭頭見他眼中果然滿是血絲,心裏當下就意亂莫名。唉,莫說故意不防,就是天羅地網爺也是該闖就闖!隻不過若是再被你當成枕頭纏著到房頂坐上一夜,爺這腿腳還得半天才能緩過勁兒來!

他撅著嘴,臉色並無緩和但卻看的出無奈。

“貓兒是被你們契丹人明著擄走的,如今爺要帶他回去,也要有你當眾發話才好交代吧!”

在遼的這番奇遇自是要守口如瓶帶進棺材,上次被押解回朝之時,白玉堂就是苦思冥想了一路的說辭。可是朝中龐賊一黨緊盯死咬展昭生還這件事大有叛國之嫌,若不是爺金殿之上伶牙俐齒句句反駁,包大人與八賢王在旁竭力辯解,保不準皇上會否聽信這幫奸佞的哪句妄言!畢竟是那暴君一紙詔告欽點過的駙馬,就算沒有成親,人多口雜,沒個冠冕堂皇的解釋,回到朝中恐怕頃刻就會落盡口實,吉凶難料!

“你知道就好。”耶律元洪語氣頗為蹊蹺,好像多少摻雜著先知先覺的那種居高臨下,而後合了扇子走回禦案旁,抽出一封批閱好的奏章,久久而立。猶豫。

白玉堂何等機靈,一下就察出不俗,目光也停在那封奏折之上,心跳卻不自覺的有些快。難道那是斥回貓兒的聖旨?可是喜悅隻停留片刻就消失殆盡,因為這位遼國君王突然放下折子轉身怪異的盯著自己,情緒顯得很激動。

“…玉堂,留下來吧!”

沉默一瞬間凍結整間內室,白老鼠花了極為短暫的時間愕然,隨即目光帶寒。

“耶律小子,你敢再說一遍?”

那對子夜星眸絕對堅定,透徹蕩然容不得半點兒瑕弊,更別提他這輩子也不恥一顧的投敵叛國背信棄義!耶律元洪很清楚,這般侮辱於他,若非己出,這裏,此刻,恐怕已是血濺廳堂!

但這位契丹皇帝決然一笑。

在寒水寨,在賀蘭山,在李元昊的虎穴狼窩,這條命本來就是你白玉堂給的!你憑什麼要救我?!西夏寒山冷月的幾十個日夜,東朔州外直取千軍的舍命相搏,這份恩情對我對我大遼何其深重,你又憑什麼杳然拂袖,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