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
展昭斷斷續續擠出這個字,依舊感覺胸痛欲裂。他越心急就疼得越甚,手足無措,直到有人握住了他伸向空中亂抓亂掙的手,隨即感覺到經由那手傳遞而來的涓涓真氣注入體內,溫暖傳遍全身。
很久,他才攢足氣力睜開眼。四周恍惚一陣,然後清晰。
“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沉穩而富有磁性,令人聽聞不忘。展昭側過臉,借著清晨透過窗欞射進的微弱陽光,果然見到那個令他憂心了許久的人影,就坐在榻邊,凝視自己。
耶律彥和身著一身素色長袍,古樸大氣,沒有往常華麗,臉色也頗為和緩,不似展昭記憶中的肅煞。見展昭緩醒過來他長出口氣,手撫上汗津津的額頭測試溫度,起手的時候還順便將展昭散落在額前的幾絲亂發理順。
“還有些燒。”他蹙眉微笑,眼中透盡關切,“你這貪睡的貓,一覺就是近三個月,我還以為你不打算醒過來了。”
君王說的輕描淡寫,但敏感的展昭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稱謂,眉頭一簇,滿眼驚異不解。他的疑惑耶律彥和一目了然,但僅僅嘴角微翹望著他道:“餓了吧?想吃些什麼?”
他沒有像以往那般霸道的替展昭決定,而是悉心詢問。可惜展昭醒來就感覺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似乎不僅僅是因為上千裏的狂奔和身上的傷口。麵對眼前這男人,無法將天璽帶回來的愧疚不甘像洪水猛獸翻湧心間,令他嘴唇微顫卻始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耶律彥和見狀若有所悟,輕歎一聲再沒說話就徑自起身開門離去。
獨處的時間給了展昭一個串聯記憶的機會,他記得清楚,耶律堯音當時那一劍直中心肺。但是自己何以還會活著?而那條徘徊了許久的鬼道到底是真實還是發夢?那夢中的白衣女子到底是不是公主?
他合上眼就是東勝州外的遍地赤紅。怎麼可能呢,公主已經葬身火海,那高貴善良的靈魂是從自己的手中生生滑落的,死在紅蓮火焰之中,屍骨無存!而現在想起來,展昭都責備自己當時何以會毫無防備,為何不能早一點兒想到,再快一步將她拉住。更令他追悔莫及的是為什麼會脫口而出罵她‘傻瓜’,讓這兩個違心的字眼兒成了與公主訣別的最後一句話。
抱憾終生嗎?心痛欲裂,展昭猜想那裏一定有一道深刻的傷口,鮮血淋漓。他深吸口氣,手臂擋在臉上久久不願挪開,直到門扉開啟,來人又坐回自己身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雞湯香氣。
“起來吃些東西好不好?再這樣下去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口吻和善,一點兒都不像北國的寒冬,仿佛初春乍暖冰雪消融,是展昭沒見識過的耶律彥和,商榷,而不是他熟悉的強迫。
見那雙深潭凝眸再露華彩,這個傲視天下的男人毫不吝嗇麵露笑意,留下漆盤便將侍候的人悉數屏退,然後出人意料親自上手扶展昭坐起。展昭連忙尷尬回謝,低頭一看,與以前受傷時一樣,依舊是一盅生血補氣的濃湯血燕,外加一碗赤黃的紅棗小米粥。
“米粥加棗子才有益養傷。禦廚說你也喜甜,我調了些許白蜜,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饑腸轆轆的胃裏填進食物,展昭才覺得體溫慢慢恢複找回些許氣力,緊繃的神經似乎也在粥水見底的時候漸漸鬆緩下來。一個不經意的抬眼,見耶律彥和近在咫尺盯著他吃飯,頓時情不自禁臉上犯熱,放下端到唇邊的燕盞尷尬的抿了抿嘴,不知該如何打破這男人的目不轉睛。但與此同時展昭又有一絲疑惑,因為從他醒來就感覺不到這梟戾強勢的帝王一貫出類拔萃的咄咄逼人。而這,定不尋常。
即便現在看來平安,一想起那種藍紫色的詭異血色還是令展昭感到有些心有餘悸。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先徹底求解自己最擔心的問題。
“你的毒…”
耶律彥和似乎早等著他問,迅速笑答:“千鈞一發,但托你的福,‘解魂砂’立竿見影。”
“…我還以為來不及了。”展昭點點頭掛帶一抹苦笑。雖然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救這個嗜血的異族暴君,但可以肯定,如果眼前的男人沒能熬過這一劫,現在就算自己死裏逃生活過來,也斷不會是此番情景。
但劫後餘生提醒了展昭金殿上的一片鮮紅,是自己的血,以及大有一劍穿心之勢的遼國二皇子!想到這兒他又緊張莫名,不知太子是否平安,人間是否還太平。
“你錯過不少時間,自然也就錯過些事情。元洪已經不再是太子了。”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入耳就令展昭心肺驟緊,胸間狠疼一下。耶律彥和見了連忙解釋道:“你莫要擔心,他現在是我大遼的興宗皇帝!”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