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濃霧又一次散開。
展昭停住腳步,慢慢感悟四周嫣紅漸漸穿透陰冷的霧水變得清晰。時間對他而言似乎已經沒有意義,他並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在這條永無止境的澗道上走了多久,但這些似火的紅花延綿不絕,每當霧散就紅的妖豔,吐露金燦燦的花蕊,散發濃烈窒息的香氣。
他並不喜紅,將這種濃豔的色彩裹在身上實屬入仕的無奈。而現在,整條澗道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毯,仿佛夕陽落地摔得粉碎,再也拚湊不起明天。
環顧四周,一側山澗深不見底,但聽得到下麵如同千軍萬馬奔騰的水流湍急;另一側是斷崖殘垣的山崖高聳入雲,猴猿難攀。無論如何除了前行並無他途,隻不過走來走去他總感覺是在繞圈子。
看來自己殺孽太重,死了連黃泉路鬼門關都找不到?展昭輕歎一聲,闔眼苦笑。愈來愈濃的花香翻攪人心,最後的記憶慢慢串聯成串,他這才想起在金殿之上那裹挾極重殺氣的一劍,穿金透釜弄得自己血濺五步。
唉…也好。困獸之鬥焉有餘威,鐵證如山再加上有北院王爺在,想必滿朝文武再有眼無珠也能明辨忠奸。他想到這兒,心裏卻不禁一悸。
隻是…他得救了嗎?
一想起那位滿身傷痕身中劇毒的遼國之王,展昭就感到胸間悶痛。張開眼,濃霧幾乎散盡,前路漫漫。
世事難料,誰也沒想道真能尋得解藥,更沒想到代價竟會是你那般疼愛的公主。老天爺的確是公平的,對於你我這樣殺人無數的大惡之人,殘忍是理所當然的。你現在是不是也困在這樣一片無盡的血海裏?或者更糟,依舊隻能孤獨冷酷的活在無情無愛的人世間?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而悠揚的笛音斷續飄來,是長久以來首度聽到的異響。他循聲而去,峰回路轉就見道路分叉,於旁一棵幹枯的蒼天老樹,而吹笛子的那人坐於枝頭,周身裹在寬大的白色鬥篷中,輕靈飄逸又詭異無常。
展昭行於樹下,逆光仰視看不清此人相貌,但畢竟久未遇人,他還是心裏頗感欣喜,麵上不知不覺掛帶客氣的微笑。
“在下展昭,初到貴處,請問高人此為何地?”
笛聲噶然而止,白衣人緩緩收了玉笛靜靜俯視。
“唉,這麼久你還沒找到想走的路?”
展昭聽了一愣,知道是個女人。但聲音如清泉叮咚,玉珠落盤,靈動輕飄回蕩在空中,卻異樣妖嬈不似人聲。這裏果然是幽冥鬼界?他心裏默念,而這一身白衣就是無常了?
“我不是鬼魅魍魎。”誰知那女子好似讀心一樣開口否認。
展昭嚇了一跳,心中暗暗乍舌,連忙上前揖禮道:“展某冒昧敢問姑娘….”話音未落,卻見那女人從枝椏上飛落,身輕如鴻毛浮水,一席白衣邊緣飄渺虛無似輕煙嫋嫋,沿途拖帶長長幻影。落地之時輕盈無聲,身形不晃,展昭定睛看去,的確隻是紗絹長衣,再無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