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天道如此吞恨者多(2 / 3)

“你恨朕就殺了朕,朕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但他們還是兄弟,都是羅熯的兒子!你怎麼可以讓他們手足相殘?!”

“因為他是你的血脈,和你一樣殘忍沒有人性,早晚還是要害元洪——!!”

耶律熙大吼一聲,一把扼住兄長的喉嚨,冷眼以對他的火冒三丈,如同欣賞一隻受傷的猛獸垂死掙紮,嘴角漸漸拉扯起來!

你心痛嗎?到底還是害怕了吧?口是心非的偽君子,你也有今天!!

“…如果你讓元洪順利的登上皇位,我就饒了沁兒,怎麼樣?”他俯視這個呼吸越來越困難的君王,手勁兒又緊幾分,冷酷,宛如一座沒有情感的雕像。

“你也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把靈月納入後宮不就是想再留下血脈嗎?殺了堯音,看在兄弟情麵上我留耶律沁一命,對皇兄你應該也算仁至義盡了吧?”

“畜生…你…”耶律彥和死死擰住他的手臂,但是卻遠沒有力量將自己解脫出來。

“這可一點都不像你啊…皇兄,要是再猶豫,可就沒時間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的沁兒和二哥謀反脫不了幹係。錯過這次機會,等我找到就算想放過他也辦不到,你說是不是?”

“耶律熙,你這個混蛋——!!!”

一聲怒喝突然撕裂墓室裏窒息的冷漠,這位呼嘯天地的君王隻覺眼前模糊一閃,一股滾燙的液體就灼燒在自己的臉上!緊勒住脖頸的手隨即鬆開,耶律彥和失去支撐一下子跌落在地!但是他瞬間醒悟,恐懼宛如潮水般溢滿心頭,急急的再抬頭,卻見到了令他比失去江山性命更不願見到的一幕!

耶律元洪一把抽了刺進自己叔父後心的彎刀,然後大喊一聲“父皇”就撲進遼王懷裏,看著傷痕累累的君父頃刻淚如雨下!

“..元洪....?”耶律彥和瞪大眼睛滿是驚愕,一句呼喚輕透著罕見的顫抖,生怕震碎眼前脆弱的夢境一般。

緊隨太子衝進墓室的白玉堂見遼王的一身慘狀也嚇了一大跳!飛身越過倒地的耶律熙,這老鼠眉頭擰得跟麻花似的。契丹蠻子你還真是心狠手辣,這暴君再令人不齒,也是你親哥哥呀!退一萬步,就算你要索命也犯不著這般拖泥帶水的折磨自己兄弟吧?

白玉堂冷眼掃過他的傷口,太子一刀當胸而過,華佗難救,就算當即不死也拖不過一時半刻。活該,能把那麼個憨厚小子逼得暴跳如雷殺人不眨眼,你還真是當之無愧的自作孽不可活!

他不想趁人之危,否則一定得親手補幾刀才能將心頭惡氣宣泄出來。但他最終隻是狠狠的哼了一聲,再回頭卻看見耶律元洪還是隻顧著伏在他爹懷裏哭,才要鬆開的眉峰頓時又凝成一團。

“喂,耶律小子,你到底還想不想救他?一路從東勝州瘋跑回來是奔喪的啊?”對於自己討厭的人,白玉堂向來毒舌利齒不留口德,而眼前這個契丹帝王若不是這傻小子的爹,莫說救他,爺現在拿他祭劍的心都有。

耶律元洪被這老鼠一罵,立刻抹幹眼淚爬起來,從懷裏掏出那隻被燎得麵目全非的錦囊,倒出兩粒通體透明石頭似的東西。

“‘解魂砂’?你…你怎麼會有……”苦苦支撐卻從沒想過能夠獲救的耶律彥和,麵對突如其來的生機大惑不解,淡淡琥珀色的眼眸透出無盡的匪夷所思。

“回父皇,兒臣三人追著皇妹一路西行,在東勝州城外碰上了李元昊的大軍。展昭與玉堂出生入死救出了天璽找到了解藥,兒臣不敢耽擱,也就顧不上邊關軍情直接趕回來了。”

耶律彥和聽了將目光投向兒子身後站的那個俊美身影,一席白衣已經沾滿血汙泥濘。但是他立刻心頭極為不祥的一震,轉臉問道:“展昭和天璽呢?”

墓室裏一陣死寂般的沉默,空氣冰的好像都快要凍住,讓人躲不了也逃不脫,每一次呼吸都能讓心肺結掛冬霜。許久,耶律元洪把眼一閉,淚水滑落。

“兒臣不孝,沒能遵照父皇旨意找回皇妹。皇妹為了這藥,跌落火海,屍骨無存!”

話語一出,回蕩在墓室內,白玉堂腦海裏頓時又是當日的一片紅蓮火焰,那豔麗,令他情不自禁想起公主的一頭飄逸長發。以前爺隻是覺得別扭,可現在想來,那紅色的確是美的令人難以置信,宛如漫天紅霞,明明落在眼底,卻飄渺的絕塵於世,永遠挽扼不住。

但是這個契丹帝王似乎沒聽懂,還是一臉迷惘的望著兒子不語。半晌之後將目光轉向石板地,輕輕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仿佛死的並不是那個他一直極盡天寵的小公主,而是一個初次聽聞的的陌路人。這一點讓旁觀的耶律元洪與白玉堂大吃一驚!但還未來得及發問,卻是這位帝王先開口。

“…那展昭呢?”

雖然早就預備著他的這個問題,但是落進耳鼓還是令白玉堂緊張的渾身一激靈!耶律元洪與之對視一眼,低著頭神情哀戚。

“我們一回京就直奔耶律熙的府邸,從地牢裏救出王叔。他帶我們進宮救駕,卻不知今天是堯音自立登基的日子。金殿之上王叔當眾指他篡逆,他見大勢已去惱羞成怒,當著朝臣的麵向兒臣揮劍。當時展昭就在兒臣身旁,一步擋在前麵,結果胸前正中一劍……”

耶律彥和聽到這腦子裏轟的一熱,喉間不知被什麼嗆了一口,終歸痛的他心肺驟聚,呼吸困難!

見太子話語至此把頭紮的更深,站在一旁的老鼠知道他再難啟齒,於是把心一橫上前一步接著說道:“是你家老二先對貓兒出手的,所以爺當時連想都沒想就拔了劍,就…就……就把他給殺了!”

氣血終於湧聚上來,噴濺在清冷的石板地上星星點點,伴隨著墓室另一角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放肆笑聲!太子和白玉堂急忙向那方向望去,原來是中刀的耶律熙緩醒過來,正瞪著一幹人奸佞的笑!

“哈哈哈,……殺得好!這是報應,耶律彥和,是你的報應!!”耶律熙凸著雙眼,滿滿的血絲,將淺淡的眸子染成詭異的紅褐色,妖魅一般,“我倒要看看,你死後怎麼向羅熯交代!!”

羅熯…?母後的名諱?耶律元洪一下子愣住了,這個大逆不道的逆賊何以會突然提起過世多年的母後?但是他怵愣之後還是很快被憤怒掌控,滿滿的怒火,傾瀉而出!

回京的路上,從展昭嘴裏獲悉了前因後果,這個隱忍溫厚的男人當時就覺得天旋地轉。與自己關係頗好的王叔是十一年前千鈞一發將自己從冰寒的急流中解救的人,本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從小隻要在他守備的大內禁廷,隻要不是在父皇身邊,自己一直都感到很安全,直到那次被李元昊擄走。

而這一切的一切,陷害我們一步步走向深淵,居然都是你在安排設計的?耶律元洪清楚地感覺著自己的手在袖口中顫抖。你這個處心積慮的卑劣小人!若不是你,父皇何必受這等煎熬,天璽何以會一再犯險死在邊關?

“你住口!再敢胡言亂語,我割了你的舌頭!!”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後礙事的白玉堂,抽刀就衝過去,卻在手指碰上耶律熙衣襟的瞬間被人喝住!

“元洪,你不能殺他!”

“為什麼——?!”

麵對暴跳如雷的兒子和奄奄一息的弟弟,長久以來拚了命也想隱瞞下來的真相被殘酷的命運撕得體無完膚,即使是叱吒風雲的帝王依舊心痛的無可名狀。“因為…因為他…他……”

“嗬嗬嗬,你說啊!”耶律熙痛苦的擰著眉,但是猙獰的宛如厲鬼,“皇兄,我真該好好地謝你,謝謝你替我養了這般孝順的兒子!!”

沉默,有時候比最殘酷的刑罰還要煎熬人心。

篝火熄滅的最後一縷輕煙刺鼻而詭異,仿佛有生命般冉冉騰起,飄渺掃過僵硬的每一張臉孔,超脫飄逸,嘲諷世事的無常。

“……你…說什…麼?”

“你是我和羅熯的兒子!這個人麵獸心的男人在你娘懷胎之際將她強娶進宮,折磨了她十二年又逼死了她!”

“胡說——!!”

那人聽了詭桀陰冷的一笑,露出浸滿鮮血的皓齒,宛如生食人血肉的鬼魅。

“不信?嗬嗬嗬,那你問問他,當年到底是誰派人追殺你?”

目光犀利如刀,沒有片刻停留的落在耶律彥和身上,割得這個一向強硬如鐵的男人遍體鱗傷。他闔目,眼前慢慢浮現那個再也無可企及的人影,許久才輕歎口氣,哀戚,甚至不敢直視這個叫了自己二十三年‘父皇’的兒子。

“當年的確…是朕。”

話音輕的不能再輕,若非四周一片死寂根本聽不清楚。耶律元洪頭腦白茫茫一片,手中兵器‘咣當’一聲落地,砸的白玉堂都是心尖兒一顫。

原來…是這樣……

難怪你會特別討厭我……

我根本不配叫你父皇……

一陣天旋地轉,他整個人恍惚的好似跌落懸崖,要不是白玉堂手疾眼快一把將他攬住,他恐怕連站定都不可能。隔著衣襟,白玉堂清晰地感到他的顫抖,臉色蒼白一點兒都不比地上橫躺豎臥的兩人強到哪兒去。

“太子你……”

太子?…我怎麼配……

配的上這稱呼的隻有堯音……

堯音……

耶律元洪突然像被雷擊中一般掙開白玉堂的手臂,扭頭看見身旁倚坐的君王更是失魂落魄大叫一聲,然後整個人都盡可能遠的逃開,蜷縮一團,驚恐萬狀!

堯音他、他已經死了!就死在我麵前,死在金殿上!可他才是大遼的儲君,卻被我害死?!還是眾目睽睽被千夫所指的謀逆篡位!?!

耶律熙依舊如同被鬼附身一般的陰笑,嘴角邊殷殷掛著鮮紅的血沫。

“兒子,你知道爹為何要等到今日才出手嗎?因為這個男人折磨了你娘十二年,爹也要讓他痛苦十二年!他讓我們父子不能相認,爹也要讓他嚐嚐生離喪子的痛楚!爹要讓你取代他的兒子君臨天下,將他擁有的一切都奪過來,讓他一無所有眾叛親離,嚐盡人間之苦,為你娘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