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很少飲酒,更少喝醉,但這次與至交的一夜暢飲卻令他倍感藉慰,回宮的時候心情出奇的好,嘴角帶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
可是一進宮門就被禁軍攔下,說公主遣人溜溜找了他一早晨。他聞訊徑直趕到‘翠煌宮’,見到天璽正扶著琴坐在廊邊發呆。
“公主你找我?”
“你可回來了!”天璽被他一叫才回過神來,“昨日一去就沒了音信,我還以為陛下遷怒於你,又出了什麼事…”
展昭這時才想起來,昨夜走的心急後來又樂昏了頭,居然沒給她留下隻言片語。看著天璽替自己如此憂心,他馬上心生愧疚的說:“我一高興多飲了幾杯,不想居然睡在了太子府上。得意忘形忘了通報公主,還望公主見諒!”
天璽先是一愣,隨即問道:“你去見大皇兄了?他好些了嗎?”
“太子看起來氣色不錯,想必已無大礙。隻是有白兄在,恐怕少不得頭痛心痛!”展昭邊說邊麵帶微笑,一想起進門的一幕,就覺得隻要這兩人住在同一屋簷下,就絕對不會寂寞無聊!
“連白玉堂都在?難怪你會醉不知返…”天璽見他快樂也就跟著陪笑,可是心裏卻實在談不上高興。那個中原男人是來帶你走的,就算你答應過要做天璽的駙馬,可一旦峰回路轉,不知是不是會臨陣變卦?
整整一個下午,展昭都陪著天璽,無論做什麼都麵帶笑意,那種輕快閑逸是天璽從沒見識過的。原來你在中原也並非日日繃著臉孔,即使有我,留在大遼對你而言其實仍是那麼委屈,那麼不甘不願的一件事嗎?
時間沒留神就過去了數日,天璽知道自己這次闖了大禍,慚愧理虧之下果真老老實實的呆在宮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也就是跟展昭聊聊天,飲飲茶,偶然彈上一兩首曲子,填上些許詩賦緋句。
但這幾日禁軍副統領莫敕翰倒是與展昭交情見長,原因是展昭為了打探白玉堂的消息,每日都會在禁城閉門前到廣場上等他。每每得知遼王忙於國事無暇問及這個無關他社稷痛癢的白老鼠時,展昭就暗暗長舒口氣!
玉堂的傷要完全養好少說也得一兩個月,在這段時間裏遼王能把他忘得一幹二淨才好呢!
可是沒過幾日展昭就不得不暗暗後悔自己這話說的太早了,因為那日一早就有人來叫‘軻頤宮’的門,說遼王宣他到寢宮問話。
寢宮?有什麼話不能到禦書房問嗎?展昭心裏升起淡淡的憂慮,不詳也接踵而至,該不會是和玉堂有關吧?一路忐忑進了那兩道久違的朱紅漆門,侍女掀起珠簾,他闔目深吸口氣,然後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耶律彥和正坐在那張令展昭記憶猶新的紅木躺椅上翻弄著書本,旁邊的小桌上著擺著一盤殘棋。知道展昭進門,這個君王依然皺著眉頭沒抬臉,但是卻語氣頗輕的喚道:“過來朕這裏!”
展昭過去一看,原來他手上捧的是本棋譜,再看桌上的棋局不知早先是與何人手談,居然設計相當精妙。不過見耶律彥和眉頭不展半天不吭氣,展昭料想他是無法破局而一籌莫展。
“…你們中原不是盛行弈棋嗎?你可精通些許?”終於,遼王置書於案抬頭問道,卻見展昭罕見的衝他微微一笑。
“展某一介武夫,哪裏當得起精通二字?隻是多少知道些毛皮而已。”言語之間展昭的目光卻沒有從那棋盤上挪開。
“執白者處處爭先卻難敵黑子的超脫靈妙,看似淡泊卻在綿密之中力道鏗鏘,豈能不贏?”
耶律彥和見他一針見血的點透自己盤中的弱點,心中多少有些驚訝,又沉默片刻才問:“…依你之見白子就萬無生機?”
展昭蹙眉凝思片刻執起一子又猶豫,但終歸落定再看,似乎無甚新意。耶律彥和挑眉撇他一眼,發現麵露安逸,似是頗有把握。“這是何意?”
“陛下隻管執黑。”展昭笑答。
耶律彥和一時覺得他的舉動有些高深莫測,躊躇一下本手應戰。展昭也不慌亂,接連幾處看似並不淩厲的淺功,耶律彥和也都一一化解。正待他打算再打一劫將白子全盤逼入死路之時,卻驚覺展昭所布的局居高臨下,張牙舞爪蓄勢待發!
“這——”他凝眉托腮,左看右想,此時打劫根本就是明眼吃虧,簡直一個萬劫不複嘛!耶律彥和這才想到,早先他的那幾招原本就是瞞天過海,這家夥等的就是此刻!
“…..沒想到你還真是深藏不露!”耶律彥和靜默片刻突然笑起來,隨即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說,“朕想了近半宿的局,竟然被你幾步就破解了!你到底是師從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