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初秋,天氣卻是反常的出奇。昨天還是陰雨了一個晝夜,到了天明太陽便露了頭,而經過了一下午驕陽的熾曬,一絲風都沒有,整個上京大地都籠罩在蒸蒸熱氣中,雖然並不潮濕,但是卻也是燥熱難耐。而在這間密不透風的刑房裏,因為熊熊炭火的燒烤,早已是悶熱非常,即使靜止不動都足以使人汗流浹背。
被繩索和鐵鏈縛在‘大’字形刑架上的那個衣衫襤褸的人是這片肮髒混亂中當然的焦點。
他安安靜靜的垂著頭,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任憑烏黑的長發濕漉漉的遮擋著,紋絲不動,仿佛一具美麗的屍體。但是他緊蹙的眉峰和咬的血肉模糊的薄唇則顯示他此時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桶冷水從頭到腳的澆下來,滲進他周身密布的傷痕,順著都快看不出形狀的衣衫,迅速融成了血水流到地上,身體本能的抽搐幾下,但是再沒了其他的反映。
“稟二皇子,這小子怎麼也醒不了了!”一個刑卒奔出刑室,慌了神似的向躲在外麵大廳中避暑的人報告。
“慌什麼?!”耶律堯音訓斥一聲,隨後看了眼身邊的老人,兩個人很有默契的同時起身走進了刑房。
“這不是還沒死呢嗎?”見到那滿身是鞭痕和烙印的精健身體一起一伏的急促呼吸著,耶律堯音陰冷無聲的笑了起來。但是他的笑容在聽說眼前的人還是絲毫不曾示弱的時候便迅速的凝固在了臉上。
“他就沒求過饒?就沒說過什麼?”跟在耶律堯音身後的正是他那處心積慮的嶽父——西南王耶律克。
“稟王爺,他…他隻是說您們….‘做夢’!”刑卒們低著頭,誰都不敢看眼前這個以殘暴著稱的二皇子的眼睛。
這個被十幾套刑法折磨了整整一上午的人,一次次昏死,又一次次被潑腥,但說出的話居然還是不改的輕蔑不屑?!?耶律堯音聽了恨得咬牙切齒,抬手一鞭就重重的抽在那傷痕累累的軀體之上!
與為了獲取口供徒增痛楚的刑卒不同,這一鞭混了恨意和不甘,不但深刻的蠶食著脆弱的皮肉,還重擊著幾乎不堪重負的五髒六腑。血,頃刻間便似飛落的點點紅梅,從胸前新添的綿長傷口以及緊閉的蒼白嘴唇之間,無聲的散落在地上。但是這樣嚴重的傷害和痛楚也依然沒有使這個昏迷的人清醒過來。他依舊閉著眼,濃密的睫毛隻是微微顫抖了一下,臉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改變。
“二皇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耶律克的眼中透著一絲焦急,“他若是誓死不認,恐怕托不了幾個時辰就會斷氣了!要是再找不到他與太子之間行刺或是通敵的證據,可就前功盡棄了——”
耶律堯音不甘心的哼了一聲,開始在刑室內急促的踱步,而眼睛則是上上下下的掃過這個令他束手無策的倔強男人。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展昭血跡斑斑的被布包裹的左手上。
既是已經包紮過的,就不是因為今日的刑訊而引起的傷口。他走近半步,沒錯,傷口應該已經因為受刑忍痛時情不自禁的攥握而崩裂開來,浸得白布滿是血色。耶律堯音琥珀色的眼睛中間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伸手將那搖搖欲墜的繃帶扯了下來!
那是一道深已入骨的傷痕,血肉模糊,但是很明顯是處刀傷。
耶律堯音看了開始殘忍的笑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聽的一旁的耶律克汗毛直豎。
“二,二皇子你…..”
“王爺,你看!這分明是有人在我們之前到牢裏探望過他了!那人不是來殺他滅口,就是要救他出去,但是不知道為何沒有得手!不過這就已經足夠了!”耶律堯音說完立刻轉身,表情猙獰的大聲吩咐:“來人啊!立刻到天牢裏,除了天璽以外的所有犯人,連帶獄卒都給我速速帶到這兒來!”
沒有半個時辰,那些失魂落魄的獲罪宮人和天牢的獄卒便被連推帶搡的押到了大廳外的廣場,在耶律堯音和耶律克麵前跪成了一片。他們個個惶恐不安到了極點,不敢哭鬧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的命運。有個別膽大的偶爾抬頭偷看一眼,便立刻被不遠處綁著的渾身是血的展昭嚇得魂飛魄散。
半個時辰沒有殘忍的刑法,加上室外空氣充足,終得一絲喘息之機的展昭此時已是慢慢的有了些知覺。但是渾身上下被拆散般的疼痛深入骨髓,無時無刻不在撕扯他那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意識。但他終於深吸口氣,幹裂多時的嘴唇喃動兩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嗬嗬,展大人架子好大啊,我們都恭候多時了!”耶律堯音見他醒了過來,臉上擠出一絲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