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滿一桌的酒菜,卻勾不起耶律元洪的任何食欲。
一想到自己被一個侍女無端的牽連到這麼個天大的陰謀裏,他就煩的一無是處。但是此時最令他憂心的,還是那已經深陷天牢的兩個他最為關心的人。
天璽應該還好,雖然被下了獄,但恐怕隻是父王一時生氣,要殺殺她的驕橫和荒唐,並不太可能傷她性命,頂多是少了些喜歡的飲食,睡幾天監房而已。
但是展昭的處境就實在不妙了。
身為宋軍俘虜,耶律元洪很清楚他根本就從沒有歸降過一天。這一點父王自然也沒理由看不出來,隻是見他武功全廢加上天璽的哀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但是要對他沒有戒心這是斷斷不可能的。因此這次下毒之事,逆鱗犯上,又累及大遼極力拉攏的西夏國世子的性命,不但令父王雷霆大怒,而且看得出,為了給西夏王一個交代,父王是鐵了心要查個水落石出。
屋外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打在瓦上,在這夏末倒也不算稀奇,隻不過偏偏此時,真是徒增淒涼。
其實在回朝的路上,遠遠看著展昭汗水淋漓的披著幾十斤的枷鎖跌跌撞撞的被禁衛驅趕,耶律元洪就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痛在心中激蕩。這個人總是不識時務的執拗矜持,但是偏偏命運弄人,就在他的飄搖稍有安穩的時候,又第二次卷入了行刺的大案。隻不過這次不但天璽救不了他,自己也是一身嫌疑,愛莫能助。想到這兒,耶律元洪悶飲一杯,隻覺得冰冷的苦澀直沁心肺。
就在他剛剛飲杯的瞬間,一陣清風飄然入室。耶律元洪深習武藝,頓感不妙,急忙抬頭,之前半掩的屋門並沒有動靜,但是卻驚覺身後有人近身,慌忙回轉,才發現咫尺之遙一個白衣白袍的中原男子已是持劍站在身後!
片刻的驚異過後,他迅速恢複了鎮定,一邊慢慢的坐下,一邊幹脆開門見山的問話。
“——你就是那個行刺皇上的刺客?怎麼,在行營裏未能得手,今日是來專程取本太子性命的嗎?”
白玉堂沒有馬上回答,隻是一臉肅然的上下打量耶律元洪一番。隻見這個遼國的太子即使被劍尖抵著,話語裏也沒有顯現絲毫畏懼,的確膽色過人。再看他一臉的大氣磅礴,也不似那隻會耍心機的奸佞小人,恐怕公主府的人說的也多少有些道理。於是他眼簾一垂,唰的將畫影落鞘後道:“我不是什麼刺客,隻是想請太子幫個忙!”說著便將玉兒給的金珠瑪瑙串拿了出來。
耶律元洪一看,眼中閃過一瞬間的疑惑,但是馬上就嘴角微揚。
“…..原來是為了那隻半死不活的‘禦貓’嗎?你是他什麼人?”
白玉堂聽了一驚,心想這個人怎麼這麼厲害,還不曾問及公主,居然就能直接猜中自己是為展昭而來?難道堂堂遼國的太子和公主,真的對展昭這麼看重?
“…太子睿智過人,在下開封府侍衛白玉堂,是展昭的同僚。”
“你就是那個大鬧東京的錦毛鼠?”耶律元洪聽了多少顯得有些興奮,仿佛覺得眼前這個俊美的偏偏青年似乎和那些驚天動地的傳聞實在相差甚遠。
白玉堂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禁不住咧嘴一笑道:“沒想到惡跡居然傳到這萬裏以外的遼國,讓太子見笑了!”
“本太子曾經奉父皇之命入宋調查過展昭,你們的事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想不聽說都難!”
“——你們調查展昭做什麼?”一句話,令白玉堂頓時緊張起來,握著畫影的手也不自覺的用了力。
“也沒什麼….”耶律元洪見一提到展昭他就會如此緊張,隻是回敬一個微笑,隨即自斟自飲起來。
“原本三年來誰也不知道堂堂南俠兵敗後竟是一直淪落在王陵為奴。後來是天璽無意間將他帶回王都,其後不久就發生了北院王叔遇刺的事。當時雖然懷疑到他頭上,但是父皇愛才,不想妄殺,才命我遣人詳查。最後——”
“最後什麼?”白玉堂見他話說一半,更是顯得急躁。
“最後發現連大宋皇帝都賜了他諡號,多半已是當他戰死沙場了。雖然那次的追查沒有找出主謀,但也看不出和展昭有什麼直接關係。再加上天璽為他一再苦求,父皇心一軟便饒他不死。”
耶律元洪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講的倒是輕描淡寫,可白玉堂第一次聽說展昭被俘後的遭遇,早已是聽的心痛不已。原來這些年,貓兒真的是受盡苦難,難怪他對自己都是三緘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