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九娘……”夏雲嵐明白過來,蹙眉笑道:“你已經不是王爺皇帝,她也已經不是暗衛,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你又何必再拿往日的錯誤懲罰她?——何況,那也不算什麼大錯。”
“不是懲罰,隻是不再信任。”夜凝塵伸手將夏雲嵐攬在懷中,望著兩岸桃花淡淡道:“蒼鷹是我最信任的手下,將來我還要將重要的事交托於他。九娘感情用事,不知忠誠為何物,這樣的女子留在他身邊,我怎能放心?”
夏雲嵐掙開了夜凝塵的懷抱,扳過夜凝塵的臉看著自己道:“既然不放心,為何不提前將他們分開?如今他們數年來同吃同住,別人都已經當他們是夫妻,這時候再將他們分開,叫他們情何以堪?別人又會如何看待?”
“誰說要將他們分開?”夜凝塵握住夏雲嵐的手,俊美的臉上浮起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感情之事,宜疏不宜堵。他們既已相愛,我若強行將他們拆散,必將招致怨恨,且會使他們情深愈篤。於今最好的辦法,隻能是叫他們就那樣處著,讓歲月和生活抹平兩人心中的愛和激情,直到有一天,彼此再也無法忍受……”
“你覺得會有那一天嗎?”夏雲嵐不以為然地道:“若是真心相愛,每一天都如新婚,朝夕相對尚嫌天短,瑣碎的生活和流逝的歲月又怎會抹去彼此心中的愛和激情?不……隨著時光流逝,那愛和激情隻會慢慢沉澱,使彼此越來越密不可分。”
夜凝塵握緊了夏雲嵐的手,夜一般深湛的眸子深深看進夏雲嵐眼底,嘴角的微笑變得別有意味,道:“是嗎?你覺得是那樣的嗎?”
“我說的是蒼鷹和九娘……”雖然已經成婚數年,在夜凝塵這樣的笑容和眼神裏,夏雲嵐還是會微微紅了臉。
夜凝塵放開夏雲嵐的手,情不自禁般再次將她擁進懷裏,道:“雲嵐,你說得是,朝夕相對尚嫌天短,一生一世也太短……”夜凝塵收緊了手臂,在夏雲嵐耳邊道:“記得咱們的約定,是千生萬世、生生世世……”
“曉得了……”漁子在船,夏雲嵐趕忙推開夜凝塵,拂了拂鬢邊頭發道:“你自己想要和心愛的人相守千生萬世、生生世世,卻為何不肯成全別人?”
“再等等——”夜凝塵道:“若是真愛,再等幾年又何妨?往後幾年裏,我會叫他們多接觸一些人。若是他們心裏仍隻有彼此,便叫他們完婚。”
“可是他們的年紀……”
“雲嵐,年紀應該成為兩個人成婚的理由嗎?”
“……”夏雲嵐無語。她記得很清楚,這句話是她曾經說給別人的,如今他拿這樣的話來反問她,她還有什麼可說。
這幾年,她的日子過得相當舒心,一年一年流逝的歲華,好像不曾在她的身上、心上留下痕跡。可仔細想想,她的心境比起從前其實已有所改變。
從前,好像一切都來得及,悲傷和喜悅都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演繹。
如今,人生的腳步好像一下子快了許多,一日日不覺流光逝,再回首忽驚年華變。滔滔如急流的歲月中,她希望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與喜歡的人和事在一起,再不要為悲傷、痛苦、等待和分離浪費時間。
她試著將這種感覺表達給夜凝塵,告訴他時間對於相愛之人的珍貴,夜凝塵很快懂了,默然良久之後,終於點了點頭,道:“好……若你堅持,我叫他們三個月後成親便是。”
夏雲嵐握住夜凝塵的手,靠在他的肩頭嫣然道:“我不是要幹涉你的決定,隻是,當我自己擁有幸福的時候,總忍不住希望天下人人都能得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幸福。”
夜凝塵側過頭來,幾許滄桑的眉眼帶著溫軟的柔情看著夏雲嵐道:“雲嵐,謝謝你——”
“謝我?”夏雲嵐眨了眨眼睛,笑道:“為什麼要謝我?要謝也該蒼鷹九娘他們謝我才是。”
“謝謝你告訴我,你是幸福的……”夜凝塵的額頭輕輕抵住了夏雲嵐的額頭,以低不可聞的聲音道。
“哦……”夏雲嵐怔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我從前不曾告訴過你麼?”
“雲嵐……”夜凝塵眼睛裏閃過兩團火焰,手不知不覺繞過夏雲嵐的腰肢,加重了力道。
“你……”夏雲嵐兩頰飛紅,一擰身子躲過夜凝塵的手,回頭笑嗔一眼,試圖分散他的注意力般指著青溪兩岸道:“你看,你看——”
《洞仙歌》有雲:一年春好處,不在濃芳,小豔疏香最嬌軟。到清明時候,百紫千紅,花正亂,已失春風一半。早占取韶光共追遊,但莫管春寒,醉紅自暖。
此時,正是小豔疏香春好處,柳綻鵝黃,桃花半開。世間最嬌軟的顏色映在青溪裏,婉約旖旎,亂人心扉。
夜凝塵的目光卻隻是留連在夏雲嵐臉上,似乎回答夏雲嵐的話,又似乎自言自語般道:“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