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爺?”

袁纖的聲音響起,秦慎點點頭作為回應。褚翰隱轉身看是袁纖,又是一陣驚呼。

“呀呀呀,袁小姐!你怎麼也在這兒?”

看一眼倒在一邊的洋馬兒,再看看袁纖身上的雪,褚翰隱一下明白過來。

“敢情是兩位貴客在我家門口撞上了!怎麼樣,袁小姐,你沒事吧?”

袁纖笑著搖搖頭。

“哎呀,虧得下了一夜的雪!雪厚,要不你們這麼一撞,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褚翰隱扭頭看到散落在雪地裏的字畫,驚叫著衝了過去,“哎呀呀,我的秦少爺喲,你看看字畫掉雪地裏了也不撿起來!哎呀,看看看,字都浸濕了!”

被褚翰隱這麼一說,秦慎這才想起自己帶的字畫來。好在掉地上不久,並無大礙。

“你是秦慎?!”

過來幫忙的袁纖看到字畫的署名,又驚又喜地望著秦慎。

“是的。”秦慎看著袁纖一臉的疑惑,他不記得自己和這位新原達官貴人爭相結交的袁府千金有過交集,“怎麼?我們認識?”

“啊,終於見到活的了!”秦纖不理會秦慎的問話,自顧自地繼續說著話,“見到活的了!”

“啊?”

秦慎看看褚翰隱,一頭霧水。

“哦,我的意思是總算見到真的了?”

“啊?”

一個越說越急,一個越聽越糊塗。看秦慎被自己繞得雲裏霧裏的,袁纖更急了。

“哎呀,我的意思是說,嗯——”

剛留洋回來一年的袁纖一激動,竟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褚翰隱笑著接話。

“袁小姐是想說終於見到秦少爺本人了吧!”

“對對對!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袁纖不好意思地笑笑,“看我這一激動,連話都不會說了。”

袁纖是“翰隱軒”的老主顧,時常會來淘一些字畫。在“翰隱軒”所掛售的字畫中,袁纖對秦慎的字畫尤其喜愛。所以,大部分秦慎的字畫都讓袁纖買走了。褚翰隱看她如此喜歡秦慎的字畫,也曾問她為何。袁纖說秦慎的字畫不止有美感,還有禪意,讓人看了能安靜下來。

袁纖買了那麼多秦慎的字畫,卻從沒見過秦慎本人。雖然褚翰隱也曾提過可以介紹他們認識,但袁纖最終還是婉拒了。理由是喜歡一個人的作品,不一定非得要見到作者本人。

褚翰隱心裏很清楚,袁纖當然是希望見到秦慎的。隻是雖然留過洋,但畢竟是女孩子,有些矜持是必然的。再者,袁纖太過喜歡秦慎的作品,倒有些不敢見作者本人了。因為一個人如果太喜歡一個人的作品,往往會因為作品的原因加諸一些理想色彩在作者身上,把他想像成自己理想的樣子。介紹相見相識,如果是自己理想中的樣子,自然完滿。可是,如果見了本人反差太大,那就破壞了心中塑造起來的美好形象了。

所以,“相見不如懷念”,讓一切美好留在心裏多一些想象空間,反而更妙。

袁纖不曾想,在這紛飛的大雪裏,在這遍地白雪的奇妙世界中,因為路滑刹車失靈導致自行車失控,自己居然無意中撞到了秦慎——那個自己想見又不敢見的最喜歡的書畫作者。

眼前的秦慎完全是自己理想中的模樣。溫潤如玉,體貼溫柔,當真是翩翩公子。

那些被壓抑的情愫一旦迸發,自然能量非凡。這一激動之下,袁纖便失了儀態。

秦慎雖淡泊灑脫,可終究是熱血男兒。見得雪地裏袁纖臉頰飛霞半是嬌羞半是興奮的表情,隻覺是雪中仙子現了真身,兀自呆呆地忘了回話。

褚翰隱也曾少年風流。他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已然有了主意。

“瞧我這人,光顧著說話,竟讓兩位貴客在雪地裏說了這半天的話,回頭二位有什麼好事該不關照我這糊塗人了!快快快,咱們進屋裏說吧。”

秦慎深情地看了袁纖一眼,袁纖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秦慎失落的表情褚翰隱看真切,忙問袁纖。

“怎麼,袁小姐還有事?”

袁纖略一沉吟,“沒事!”

“那就請袁小姐裏麵坐一會兒,喝杯熱茶吧!雪地裏站了這半天,手腳都給凍僵了,還怎麼騎這洋馬兒啊?”

才子佳人的故事,似乎,開頭越是美好,過程越是曲折坎坷,結局也往往不如人意。

一場冰雪奇緣,終究是敵不過世俗門庭,少不得多般阻撓。

最反對二人在一起的,當然是袁家。袁家侯門望族,富甲一方,自然不會同意自己唯一的女兒愛上一個小生意人的孩子。雖然秦慎在新原頗有名氣,但在袁家看來,不過是小門小戶的讀書人。沒有官爵,沒有名望,沒有財力。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他們袁家自然不舍得將女兒下嫁。袁家捧在手心精心培養的女兒,必須是達官顯貴才配得上的。

秦家人對這門親事也頗為不滿。秦家世代書香,最看不來的就是一身銅臭的人。所以,秦父從商,秦家老爺子便與他隔閡起來,平時很少交流。在書香門第,不輕視農家,卻避諱商賈。在他們看來,那些商人,都是些投機取巧的人。他們隻會鑽營,隻會低買高賣,毫無信譽可言。詩書之中,信字天下。商人,便是那最無誠信的家夥,避之最好。更何況秦門中人淡泊慣了,隻想子孫平安就好,無意攀龍附鳳。畢竟,候門似海,富貴招險,他們可不想過那擔驚受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