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朝夕開心的時候,陸蓁就會開心,女兒一哭,陸蓁就會陰下臉,鬱鬱寡歡。事實上,陸蓁一直就不是特別舒心,雖然嫁給樊世榮後不愁吃不愁穿,家裏有保姆,她不用做任何家務,這樣的生活應該是很多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的。但是正如她自己說過的,部隊比不得地方,很不自由。何況樊世榮地位崇高,作為首長夫人,出門都是警衛跟著,讓自由散漫慣了的陸蓁很不適應。而且因為身份原因,她也不能像在地方那樣隨心所欲地打扮,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衣著,都得顧及形象,話不能說錯,衣服不能亂穿,愛美如斯的她如何能開心。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讓她悶悶不樂的是跟樊世榮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樊世榮大陸蓁整整二十多歲,戎馬一生,無論是人生閱曆還是生活方式,兩個人都存在巨大差異。其實當初樊世榮提出跟她結婚時,她就不樂意,當時她正跟那個華僑熱戀,都準備帶女兒去國外的,誰知半路殺出個樊世榮,讓她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三天兩頭的就有部隊的人上門做她的工作,單位領導也跟她談心,甚至連婦聯的女幹部都找她扯東扯西,意思無非是希望她要顧全大局,首長為國家為人民征戰沙場,立下汗馬功勞,她理應為首長分擔生活上的困難。陸蓁能怎麼樣呢,萬沒料到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上升到這麼高的層麵了,她除了接受還能怎樣呢?
天地良心,樊世榮對陸蓁那是好得沒話說,恨不能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跟前,隻要是她喜歡的,他就是掘地三尺也會給她找來。她皺下眉頭,他就如臨大敵,高度戒備,變著法兒哄她開心。樊世榮前麵兩任妻子都是組織安排的,並非自由戀愛,這讓他對女人一直不夠了解,任繆玉去世後他忙於部隊工作對女人更沒什麼接觸,陸蓁的出現,在他的人生當中不亞於一次原子彈。
他愛她,用盡了餘生的全部力氣。
他不否認把陸蓁接到身邊,動用了組織的力量,但他並不認為這就是導致他婚姻不幸的症結所在。
而陸蓁呢,除了鬱悶還是鬱悶,尤其是在樊世榮的大兒子回家來後,女兒朝夕時不時發出的揪心的哭叫聲讓她更覺自己犯了個生平最大的錯。沒錯,樊世榮的兒子樊疏桐就是這個家的矛盾中心,也是導致她和樊世榮婚姻磕磕碰碰的主因。
朝夕第一次見到樊疏桐是在母親嫁到樊家半年後,當時正是傍晚,朝夕放了學,正跟一群小夥伴在院子裏玩。朝夕一向貪玩,每天都要阿姨在外麵找人,每次找到她,朝夕總是髒得像是從煤坑裏挖出來的,臉上烏黑,就剩一雙眼睛溜溜轉。那天阿姨把她牽回家,一進門就把她往廚房裏拖,要給她洗手臉。朝夕卻看到了客廳茶幾上的蛋糕,她餓極了,掙脫阿姨的手,就跑過去抓蛋糕。
“朝夕,你還沒洗手——”阿姨在後麵喊。
可是來不及了,朝夕黑漆漆的一雙小手已經抓上一個蛋糕,阿姨追過來的時候,她的嘴巴塞得滿滿的。
阿姨很生氣,如果讓夫人看到,又要責怪她沒看好朝夕了,但她又不敢把朝夕怎麼著,因為這小丫頭可是首長的寶貝,誰讓朝夕哭一聲,就有得好果子吃。阿姨沒辦法,隻得進浴室拿毛巾給朝夕擦手臉。才離開一會兒,朝夕就在外麵哇哇大哭。阿姨嚇壞了,忙不迭地跑出去,結果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隻見樊疏桐拎著朝夕,像拎隻貓似的,一把拎到露台上去:“哪裏來的髒東西,居然偷我的蛋糕吃。”
“哎呀,小祖宗,你可別動朝夕!”阿姨撲過去就拉朝夕。一把拉到懷裏,急得跟個什麼似的,“朝夕,你沒事吧,別怕,他是疏桐哥哥……”
“我呸!”那小子眼一橫,惡狠狠地瞪視著朝夕,“我是她的哥哥?她是個什麼東西?這麼個破玩意,居然想當我妹妹!”
從來沒受過這樣委屈的朝夕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她一直是媽媽和樊伯伯手心的寶貝,什麼時候成“破玩意”了。
阿姨隻得跟樊疏桐告饒:“桐桐啊,這是你陸阿姨的女兒朝夕,你爸爸可疼她了。”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樊疏桐又一把抓過朝夕:“他怎麼疼你啊,朝夕,你叫朝夕?他還知道疼人?”樊疏桐將朝夕拽來拽去的,壓根就沒把她當人,當玩具了,“哦喲——瞧你這髒樣兒,跟個泥猴似的,就這麼個破玩意兒,樊世榮會疼你?”
阿姨急得臉都白了:“桐桐,你快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