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惜的提議下, 簡珂和她一起回了趟附中。
正值暑假,岑母跟門口保安打了聲招呼,把他們兩個帶進來後, 又匆匆跑回教學樓給準高三孩子們補習。
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彌漫著淺淡的青草氣息,帶著絲絲涼意, 沁進心脾。
夏蟬躲到不知名的角落去避雨, 除了教學樓裏會偶爾傳來一兩句高三學生回答問題的聲音,其他時候都很安靜。
從門口去往操場的路上, 岑惜每一步都踩著格子走, 隻踩向左偏的格子。但是按照規律,她下一步要走的格子因為凹陷而積了不深不淺的水窪。
她在原地停留了好幾秒。
如果不管格子, 就這麼往前走,總覺得別扭。
但如果管格子,她腳上的小白鞋就要被雨泥濺髒了。
岑惜輕輕歎了口氣, 正準備放棄強迫症時,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後腰。
兩人的距離在一瞬間貼近,她被男人抱起來。
簡珂穿著休閑款的皮鞋,踩上她計劃中的那個格子, 溫淡道:“算你踩的。”
“噗。”岑惜捂嘴偷笑, “你好幼稚。”
簡珂:“……嗯,我幼稚。”
曆經千辛萬苦, 岑惜終於抵達操場。
她眯起眼睛, 找到操場某個擺著五六個錐桶的角落:“就是那個, 我之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是在那練籃球繞標,然後把衣服都弄髒了!”
那是她很長時間的心理陰影。
好吧, 岑惜承認,她不是一個愛幹淨的女生,可她也很少會髒成那個樣子。
白色的校服短袖快看不清本來的顏色。
而他偏偏又幹淨,整潔的白襯衫,和清雋的麵容。
以至於後來每每想起那場初遇,岑惜總覺得難堪。
如果可以選擇性失憶的話,她一定會選擇把那天見到他的那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抽走,存放到高科技芯片裏,栓在石頭上,扔進一望無際的大海。
簡珂垂眸,唇角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原來她帶他來這,是想說這個。
其實,那一天兩人的初遇,在他心裏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回憶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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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初中直白而簡單的作文題目,高中時期的題目總要顯得文藝一些,簡珂記憶深刻的有兩個,一個是高考作文《仰望星空與腳踏實地》,還一個叫《青春的樣子》。
記得高考作文是因為那是高考,而記得另一個,是因為他那次作文考試得了零分。
忘記了是月考還是期中考試了。
事後語文老師找他,對於優秀學生,老師向來都是溫柔式教育,一句批評也沒有,而是給他做了一整節課的心理輔導,生怕他高考也這樣耍性子。
附中可全指著他跟一中爭榮譽呢。
其實不管老師找不找他,簡珂都不會那麼感性,把脾氣撒到高考上。
他感情也沒那麼充沛。
至於那篇作文,完全是個例外。
青春之於簡珂沒有什麼特別的樣子。
一眼就能看出來該畫在哪的輔助線,掃一眼就能分清的時態和語態,還有默寫了一遍又一遍的“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提前學了高數,順便考了雅思四個八的成績。
以前是這些東西,以後大概也都是這些,不同的隻是難易程度。
他的人生像是一眼能看的見頭,又像是一望無際的廣袤深淵。
這樣肯定不是作文裏想表達的那種迷茫懵懂,多姿洋溢的虛偽青春。
硬編也不是編不出來,可他沒來由的就是不想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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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剛開學不久。
簡珂和自己崇敬的學術派教授相約校外。
一家靜謐的咖啡店,沒有故作小資的音樂,咖啡香氣醇厚四溢。
言談間,教授正在上高中的女兒推門進來。
簡珂很少,可以說從來沒有一次,主動留意和自己無關的其他人。
可是他那天就是注意到她了。
像不想寫作文那樣,沒有理由。
她似乎不太習慣這種安靜的地方,進門時先探進半個腦袋,而後顯得有些局促。
習慣令她總想大聲說話,但是注意到地點後又隻能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聲音吞下去,調成嘀嘀咕咕的小音量。
健康的小麥色肌膚,短發,額頭上綁著黑色的發帶,穿著附中的夏季短袖校服,露出手腕上兩隻黑色的護腕。
透著青春的氣息,像是漫畫裏走出來的叛逆少年。
她的衣服髒了嗎?
其實簡珂從來就沒注意到過。
在他看來,那似乎是她身上該有的一種代表青春的顏色。
早幾年因為他用眼過度,所以眼睛會在每年固定的月份發炎,以至於他看不清她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