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洪武五十三年二月初一。丙寅。(西元1178年2月20日)
渤海。
紫蘇號蒸汽輪船。
冬季的海風淩冽如刀,濕寒濃重。隻要沒有人走動,在甲板上,很快就能凝出一層薄冰。打滑的冰層讓船上的水手們深惡痛絕,最底層的雜役們不得不在寒風中,吃力的鏟著碎冰。不過躲在高聳的煙囪之後,背著寒風,就能感受到從煙囪中傳來的一點暖意。
熊伯達就背靠著溫暖的煙囪,躲避著一陣陣的寒風。熊伯達濃眉大眼,方麵大耳,身材魁梧,是個標準的北方壯漢。他身高六尺許,穿著厚厚的雙層熊皮夾襖,看起來腰圍也有六尺,如同一頭冬眠前的熊羆。唯獨皮膚甚為白皙,大約更像頭北極白熊。
王大海用眼角的餘光看著並坐在身邊的同伴,心底腹誹著。對於熊伯達端正的相貌和健碩的身材,矮個大臉的王大海還是些微有些嫉妒的。
“還是這裏舒服。王大哥,你果然找了個好地方!”
“俺也是聽船員們說的!算不得什麼……”
“坐在這裏沒關係嗎?不到三等艙上甲板放風的時間啊!”
“怕什麼,我們是軍學的學生。隻要不惡了船長,一點特權還是有的。”
熊伯達看起來身高體壯。其實才剛滿十五歲,說起話來還帶著稚氣。王大海個頭雖矮,不過也與一樣壯實。他已經滿十六歲,家世不比熊伯達,並非嬌生慣養,比起熊伯達來要老道世故一點。
兩人都是考上了軍學,是今年的新生。一個是吉林桓州人氏,一個則是遼寧保州人氏。不過桓州、保州都是在鴨綠江邊。要去京師,最快的一條路,不是翻山越嶺到遼陽或鹹州去坐火車,而是直接沿鴨淥江順流而下,在保州乘蒸汽輪船,橫穿渤海。
熊伯達和王大海年歲相當,又即將是同窗學友,上船後便很快熟絡了起來。兩人同吃同行,熊伯達甚至還將自己的二等艙位換到了王大海身邊的三等艙。三五天的時間,就已經好得像十幾年的老交情了。
在避風處坐了許久,王大海和熊伯達在冰冷的三等艙中凍得發僵的身體終於暖和了起來。
熊伯達縮著身子,雙手抱著肩膊,抱怨道:“還是這裏舒服。待在三等艙裏要凍死了。船票比五年前漲了兩倍還多,跟過去的二等艙一個價位了。真是不值!”
“船票沒漲,漲得是餐費!不包三餐的票價,反而降了兩成。平安船行。安順船行,”王大海又指了指掛在煙囪上旗號標誌,“還有我們現在坐的同濟船行。這些跑近海的船行,互相拚得很凶,船價隻會跌,不會漲。”
熊伯達笑道。“不愧是王大哥,這些事都知道!”
王大海搖頭苦笑,隻要是自己去買船票,就不可能不知道。他這個出身世家的小兄弟,什麼都不懂,竟然是孤身入京,真虧他家裏放心得下。
輪槳擊打著海麵,推動船隻前進。在輪槳的轉動中,整個船身都在不斷的顫動。尤其是用鐵板悍起的煙囪,更是抖個不停。若不是從煙囪頂端拉下來四根鐵索固定,鐵皮煙囪港出海就會被吹翻落地。這讓熊伯達坐得很不舒服。
熊伯達在甲板上扭來扭去,換了幾個坐姿都覺得不舒服,抱怨道:“這裏抖得真是厲害。讓人渾身難受。”
王大海有些不快。他沿著鴨淥江而下,到了保州才換乘過海輪渡,在江中,都是坐得抖得更厲害的小型輪船。“忍忍罷,等你坐上了內河輪船就不會再這麼想了。海上的蒸汽輪船可要比江中的小火輪要穩得多。”
聽出了王大海聲音中的不快,熊伯達安靜了一陣。不過很快,他又一指站在船尾的一名水手,“王大哥,你看哪個不是領航員嗎?為什麼他一直拿著望遠鏡向後看?”
王大海搖了搖頭。他和熊伯達一樣,都有些納悶,領航員怎麼不看前麵,而盯著後麵在看。
突然。船尾的領航員放下了望遠鏡。不知罵了句什麼,回過頭來便衝著船頭一聲大吼,“是飛帆號!是安順船行的飛帆號!”
緊跟著,他一把抓著固定在船尾,從甲板延伸到船內各艙的通話管,高聲叫道:“把船長叫起來。飛帆號追上來了!”
王大海和熊伯達都站了起來,向著船後遠處望去。剛開始什麼也看不見,但很快一點白色從海平麵的遠處升起,那是蒸汽輪船的煙囪中冒出的煤煙。不過隻有燒得是樂浪路出產的無煙白煤,才會有這樣淡淡的白色煙氣。王大海知道,從保州出發的輪船,用的都是樂浪路的煤炭。
“是船賽?!”熊伯達一把抓住王大海的胳膊,興奮得問著。
“應該是罷!”王大海點了點頭。
“太好了!”
在蒸汽輪船還沒有出現之前,海船都是靠著風力前進,隻要船型相似,行駛的速度也不會差太多。但自從輪船出現以後,在工程院的鼓動下,大宋本土中十幾家有名的船坊,每年秋天都要舉行一次航行比賽。每家船坊設計打造的蒸汽輪船,從衢山出發,以天津為終點,決出長途航速的王者。由此便引發了熱遍全國的輪船競速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