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今已經不僅僅是船坊在競爭,連各家船行也都在競爭。隻要走著同樣的航線,如果速度不及對手,往往就會使得船行的生意大降。因而無論哪家船行的船隻,隻要在航線上遇上,便會爭個高下出來。現在在內河水道中,在近海航線中,經常都能看到蒸汽輪船的船賽。兩名少年在報紙上都看過許多關於船賽的報道,也因激烈的賽況而熱血沸騰,沒想到今次乘船穿越渤海。就能幸運的碰上。
衣衫不整的船長,大步的衝上甲板,一把奪過領航員的望遠鏡,看了兩眼,咬牙切齒道:“果然是飛帆號!”
“船長……”幾個水手湧了過來。
紫蘇號的船長有著一把絡腮胡子,看起來極為威嚴。他大吼著:“小子們,都給我打氣精神來。老對手來了!”
原本悠閑在甲板上踱來踱去的海鷗,被紛亂的腳步,趕到了天上不滿得嘎嘎亂叫。而水手們現在則無心打理它們。一眾水手將外袍的上半身脫下,連袖子紮在腰間,露出了裏麵的短衫。臉上、身上的汗水直往下流。
在船長上來前的這段時間中,後方的飛帆號,逐漸趕了上來,已經接近到兩裏左右。大胡子船長緊緊抓著通話筒,對著喇叭口問道:“輪機艙,馬力現在是多少?!”
待在熱浪滾滾的輪機房中,老邁的輪機長額頭上的汗水像瀑布一樣流出。他通過通話管向上叫道:“報告船長,是一百三十五!”
立刻,從通話管裏傳下來一個不容拒絕的聲音:“加到一百六!”
輪機長抄起掛在脖子上已經可以擠出水來的毛巾,又擦了把臉,對著通向隔壁鍋爐艙的通話管吼道,“動作再快一點!要把馬力加到一百六!”
鍋爐艙中苦力們揮舞著鐵鏟,拚命向爐膛裏送進煤塊。隨著鐵鏟一進一出,爐膛中吞吐著火焰。從鍋爐中通出的一條蒸汽管道頂端,嗤嗤的冒出了蒸汽。
蒸汽在鍋爐房中彌散開來,一個頭上光滑無毛如僧人,禿頭被汗水漬得油光發亮的水手,立刻扯住通話管,“頭兒,安全閥要跳起來了。”
禿頭水手的報警聲未落,通話管中隨即冒出了一陣霧氣。輪機長視若無睹,又對著黃銅的通話管一陣吼:“別管那麼多,陳禿子你給我坐上去壓著就是!”
飛速旋轉的輪槳發出嗡嗡的響聲,船身的震動越發的劇烈起來。不過船速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增加,很快,緊跟在後麵的飛帆號便被遠遠的拋離。
“終於甩掉了!”甲板上,大副擦著頭上的汗水。送了一口氣。
“甩掉個屁!”大胡子船長對甲板啐了唾沫:“飛帆號的李撰比王八還難纏,他咬上後不是那麼容易就鬆口的。”
正如船長所言,很快飛帆號的船影又追了上來。大胡子船長不滿得看著自家船隻的輪槳。又低頭問輪機艙:“輪機的情況怎麼樣了?”
“馬力加到一百六了!安全閥在跳,不過已經讓陳禿子坐上去壓住了!”
“加到兩百!”船長的聲音一點沒有猶豫。
紫蘇號兩邊的輪槳,在蒸汽機的驅動下飛速的旋轉,已經看不清支撐輪槳內部的輻條。陽光從輪槳內側模糊的虛影中透了下來,散射出七彩的光暈。但飛帆號始終沒有被拉下一步,與紫蘇號的間距反而在逐漸縮短中。
“船速現在多少?!”船長盯著後方越來越近的船影,臉色不豫。
“已經十七更了!”
大副也在看著後方。道:“看起來至少要二十更才能將飛帆號拋下!”
“那就加到二十更!”船長低下頭吼道,“輪機艙,聽到沒有!”
從通話管中傳上來的聲音,混雜了蒸汽機全速運轉時的嗡鳴聲,變得有些模糊,但還是讓船長和大副都聽清楚了,“聽到了!二十更!”
站在船頭的二副回過頭來,提醒道:“船長!船速上了二十更,船頭會飄起來的。”
“那就把船頭的吃水再加深兩寸!”
二副作難:“這時候哪來得及調整貨艙配重?!”
“打開各層艙室中間的隔門,讓底下三等艙裏的人,轉到前頭的頭等艙去。一百多人,足夠壓下船頭了!”
“船長!包下頭艙的是吉林轉運使司李運判的家眷!”大副驚叫起來。
“哪邊涼快讓他們呆哪邊去!”船長毫不在意的一揮手,“不讓也得讓!這船上我說了算!”
隻能住在三等艙的窮苦人如今走進了寬敞整潔的一等艙中,船頭也順利地壓了下去。不過在這段時間中,飛帆號又追上來許多。已經不再是遠處的一縷白眼下的黯淡船影。紫蘇號上的人們,已經很清楚的看清飛帆號甲板上的船員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