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夜的掩護下潛入一個巡邏隊伍中,在拐彎處一拳解決掉一個落單的,迅速扒了他的外套自己換上跟了上去。
在進入洞口時,他肩膀上的傷被磚礫再次劃開,他也隻是掐著胳膊死死忍著,隻短短“嘶”了一聲便跟上了步履僵硬的隊伍。
火光很暗,他一時看不清前麵的人跪在那裏幹什麼,就被人拿棍子死死頂了下胳膊,剛好頂到他的那處傷口,一股無名之火湧上來,他一把抓住棍子,正打算要奪棍傷人的時候,他察覺到了所有人質疑的目光。
那人可能是已經知道他的弱點,見他停下還再次用棍子用力頂了兩下,宋濂為了確保不被群毆,隻能咬著牙接過火把,他這才看清那些人的動作,他們是在石台前的墊子上跪拜。
他在火光的閃爍下隱約看到了壓迫感極強的雪人模具,模具的頂端還有一個看不清模樣的機器,在向下傾倒著水泥,旁邊還站著一個工人在向下叫喊著什麼。
宋濂不知道路卡爾為什麼非要用水泥來造雕像,他現在隻對身邊的這個工人有著極大的恨意,他不僅拿棍子故意碰他的傷口,還用棍子威逼他跪下祭拜雪人。
他不認為一個模具有什麼好拜的,就任他辱罵也誓死不跪。
那人不再作聲,正當他認為可以避開跪拜這一環節的時候,他的背後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迫使他膝蓋一彎跪了下去。
他被圍上來的人狠狠毆打著,幾度昏厥。
在意識尚存時,他看見了遠處籠在一片火光下的金發。
是那個讓他恨了許多年的鎮長,是那個不給任何理由就親自帶走宋老頭的人。
他很忙,沒事時間過來關心一個不服從命令的人,隻揮手示意其他人把快斷了氣的宋濂扔到牆角綁上,就當作是在雪人麵前憐憫他一下。
那些人之後變得很安靜,就好像剛才沒有這一場鬧劇。
他的手臂墊在腦下,手腕上的手表轉動聲清晰可見,他由此大概估算出了現在的時間。
人在一點點散盡,步履整齊地走出洞口,待到徹底沒了聲音,是淩晨一二點鍾,他被綁在角落無法脫身,隻能一心將希望寄托於路卡爾不再追究此事,大發善心任由他自生自滅,然後他就能在恢複點體力的同時想辦法弄開繩子逃出去。
他現在除了聽手表指針的聲音外,連動一下胳膊都是極為困難的,他不禁納悶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閑事跑到教堂來,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要是他安安分分去觀察守衛,哪有這檔子破事,他還有預感,路卡爾有把他送到療養院的打算。
隻是他現在還在雪人模具的上方平台上忙著什麼,暫時沒時間搭理一個無名小卒。
無名小卒現在嚐試著曲起雙腿往牆上一蹬,使身子和牆拉開一段距離,和海豹似的在地上抽搐,卻始終碰不到那個尖銳物體。
宋濂絕望了,自暴自棄地縮成一團,企圖讓地麵給他一些溫暖。
後來他恢複些元氣就又開始不服氣,在地上轉成了比指針還指針的東西,旁邊不知什麼時候躥出來一隻老鼠,杵在老鼠洞裏直勾勾地盯著他。
能試的都試了,他用實踐證明這些人是不和話本子裏一樣綁繩子都不綁死扣,他們直接綁了將近五六個死扣,把他的身子都勒出了紅印子,但還好沒有勒著傷口,不然他現在隻有疼到休克的份了。
“該死。”
“王八蛋。”
“狗\娘養的。”
“狼狽看對眼生的。”
他在那有一搭沒一搭地罵著,到底還是沒有辦法掙脫開繩子。
隻能耳朵貼地麵,聽聽那邊路卡爾的動向。
路卡爾好像一尊雕像似的,站在地上半天不動,宋濂猜他現在一定是凹著姿勢喝咖啡,還要把咖啡杯拿起來陶醉似的觀摩觀摩,然後兩指捏著杯把,再端詳端詳他那隻沾滿血的手。
事實也的確如此,但他手中暫時沒有放咖啡杯,他隻是對著兩個人在端詳另一樣東西,另一樣比咖啡杯還要讓他動搖,讓他心悸的東西。
他將東西憐惜似的捧著,目光還是如此虔誠。
那東西在他心中的地位堪比神位,甚至超過了他此刻還在完善的雪人傳說。
他從未如此這樣會心的一笑,他對著麵前的二人閑聊:“二位對此有什麼疑議?可以提出來,我盡量接納。”
二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沒有。”
路卡爾又笑了:“那便好,至我到與神溝通的目標又近了一點,雪人的構建也幾乎完善,我們隻差接下來的這一步。”
宋濂適應了大理石地板的涼度,在絕望期間開始昏昏欲睡,但不知為什麼,他好像從路卡爾那邊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隔得太遠,他聽不清具體的發聲點。
可那好像是一陣啼哭,近似於嬰兒的啼哭,當然也不排除是某個生物的小獸發出的啼哭。
宋濂使勁晃晃腦袋,想把這微弱的幻覺撇在腦後:“又是幻覺,這一天天腦子都被打壞了。”
他不再理睬,繼續趴著享受自己去療養院之前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