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況認為他這個人特別容易改變想法,本來發現屍體後第一時間想快速遠離這個地方,然而現在卻一心想要留下看看與自己姑姑的死並不相幹的裏鎮曾經。
這其實也來源於一種希望,霄歧原的祖父霄書堂能留下點什麼,那自己的祖父路卡爾自然也會留下點什麼東西。
先不論自家祖父好壞,他也總歸是個能研究的人。
因為曆史不論對錯,放到曆史上也隻不過是短短幾句話,他很不理解曆史書上給曆史人物評判對錯的人,他一個多年之後的人,沒有經曆過曆史書上的一切,又怎麼有底氣寫出評判人物對錯的話呢?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哪來的自信,不旦自己不知悔改,還要把這種自信強加到試卷上讓學生作答。
可能是對考試有偏見吧,導致路況一想到卷子就喉嚨發緊,惡心的感覺油然而生。
而恰巧是路況因為回憶起考試導致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精力始終旺盛的熊孜舒敲開了他的門。
他裝作被吵醒的樣子,睡眼惺忪:“熊叔,這麼晚了有事?”
漆黑的走廊裏閃過一個人影,連腳步聲都沒有,路況緩了好一會才指著黑影離去的方向問熊孜舒:“我哥他…大半夜的幹什麼去?”
熊孜舒手裏拿著塊布,擦拭著霄歧原給他的那個鐵爪子:“哦,他啊,我沒和你說嗎,白姐知道你們睡不著,特地讓我來叫你們去迎客廳。”
路況:“…你剛才壓根就沒說話。”
熊孜舒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哈哈幹笑兩聲:“是嗎,人老了記性不好,小兄弟見諒昂,見諒。”
他帶著路況摸黑去迎客廳的時候,手裏還是動作不停,一直擦著這個生鏽了的鋼爪,卻還能在這麼大這麼錯綜複雜的地方繞來繞去,看來他也是和霄歧原一樣把古堡的地形都背得差不多了。
話說這白家的古堡還真是大得離譜,路況閑來無事隨便逛逛就能迷路,而且都還幾天了連三樓的入口都找不到。
倒是有個疑似三層入口的門,卻被封死了,怎麼推都推不開。然後霄歧原還經常去四樓健身,那麼問題來了,三樓是發生過什麼事不讓人進嗎?還是單純藏著點什麼東西之類的。
迎客廳的燈光昏黃,在走廊裏有種吸引飛蛾的感覺。
然後大飛蛾路況跟著中年飛蛾熊孜舒來到了迎客廳,本以為這裏隻有霄歧原和白潯,沒想到那時常在角落裏的秋老板也在,路況不小心對上她的眼神時都感覺心髒驟停。
分明是很普通的一個眼神,卻莫名從中生出寒意。
她還是坐在角落,刻意與眾人拉開距離,但並不顯突兀。
白潯似乎每次都能準確猜到秋潺溪的位置,並在與人聊天的間隙對那個方向示以微笑。
路況覺得霄歧原不愧是秋潺溪一路帶大的,連冰一樣的麵癱臉都如出一轍,可惜霄歧原沒有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因為路況好歹能看到霄歧原皮笑肉不笑,而秋潺溪則是沒有一點笑模樣。
若是非得要找一個形容詞的話,那就是常年工作在公司或者學校警局什麼的領導一樣的不苟言笑,讓人無端生出敬畏感來。
可問題是偏偏是這樣一個難以相處的人,白潯卻非常願意去麻煩她辦各種事,而且還有不少特殊待遇。
就像是一隻麵容姣好的雪狐遇到了一個冷冰冰的冰球,在冰天雪地裏玩得正歡一樣,它用爪子試探著冰球,然而冰球並不想搭理它,它就始終沒有放棄,直到冰球實在不耐煩自己咕嚕嚕滾到它懷裏,它才得到了一點滿足似的在雪地上蹦來蹦去。
拋去想象,現實中的她此刻也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捧著溫熱的茶杯小口抿著剛沏好的燕麥,見熊孜舒來了便從身後抽出幾個椅子吩咐二人坐下。
說來也怪,分明那茶杯拿在手裏不方便,她還堅持著一直捧在手裏,著實讓人費解。
路況看見霄歧原一臉鬱悶地坐在那間歇性添柴火的模樣,忽然感覺到白潯的某種長輩間的特質。
她剛肯定是說了霄歧原一通,否則他不可能會有表情。
啊,果然能治得了霄歧原的也隻有他二姨和秋老板了。
“白姐,你平常就喜歡招呼這倆孩子過來的,怎麼現在還把我這麼個大閑人叫過來了。”
熊孜舒沒把自己當外人,在地上摸過椅子坐下,還順手摸了兩塊桌子上的點心嚼著。
白潯此刻極度符合曹雪芹的“丹唇未啟笑先聞”,明明臉上沒有帶著笑,卻給人一種勝過笑意的溫和:“我看你們今晚基本都睡不著,看到歧原也在一直研究他祖父,就想勸你們去鐵匠鋪看看,我母親離世前說霄書堂常年不是待在外麵就是鐵匠鋪,正好你們閑來無事,去找找他有沒有什麼留下的東西也是好的。”
路況剛想說什麼,被一旁的熊叔舒打斷了,他拿起寶貝似的鋼爪遞給白潯:“這就是我在鐵匠鋪找的東西,您看看有沒有什麼研究價值?”
她不知道鋼爪的位置在哪,猶豫著要不要接,這時秋潺溪走過來收起了鋼爪,轉身對白潯低語幾句便離開了。
白潯的臉色霎時變得有些難看:“孜舒,你的這個東西確定是在鐵匠鋪拿到的?”
“確定啊。”
“看來你們確實有必要去一趟了。”
久久不說話的霄歧原此時轉過身想拒絕:“二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