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雪人教堂(3 / 3)

時間流逝的速度不容許二人再磨蹭下去,霄書堂又把繩子拿了出來係在手腕上,另一端交給林童渺。

他手持火把打頭,漸漸與林童渺一起被吞噬在黑暗間。

……

“你祖父的筆記,到這就完了?”

路況在這個泛黃的筆記最後一頁上翻來翻去,最後也沒能找出個後續來。

他有些不解地嘟囔著:“我怎麼感覺這字跡和你二姨掛在牆上的字很像呢?”

霄歧原淡然道:“我二姨她從前比較擅長模仿字跡,還有我祖父的筆記都保存在圖書館裏,好多本也沒標序號,這是我隨意翻出來的,你要是想看明天去教堂之後回來我帶你去。”

路況草率地“嗯”了聲,轉過頭去思索筆記最後一頁的內容了,前麵的內容就連他和林童渺拉手的細節都寫得明明白白,後來到進入墓室的情節,就隻是用了一句極為簡單的句子一筆帶過,難免不會讓人覺得他有點什麼想要隱瞞的。

最後一句話的筆跡也與之前有很大不同,像是顫抖著手,歪歪扭扭寫下的話:“我和童渺,在那個疑似墓室的地方發現了五口棺材,其中一個像是材料多餘又不舍得丟掉似的,被做成了一口小的,活像是給死嬰準備的,難免會有點慎人。”

最後一頁分明還有著很大一片的空白,他卻再不願多寫了。

“哥你這有他之前寫的筆記沒有,我拿來觀摩觀摩,這破地方連個信號都沒有,真是無聊死了。”

路況在霄歧原的房間裏無所事事,來回轉著他的座椅想找點有意思的事情幹,卻被霄歧原一口拒絕了。

他很不解,也很少見霄歧原拒絕:“為什麼啊哥?”

在沒有燈且昏暗的房間裏,霄歧原的眼睛像是被一股無形的東西給限製住,眼中的神色被定在他那容有無垠冰川的眸中,局限著無法逃脫,也未曾掙紮半分。

他的語氣自然不用多強調,還是沒有任何感情,冰得不像話:“他一開始的筆記是用來紀念從前的,純粹就是戀愛腦,後來才正經寫寫曾經。”

“這樣啊。”路況坐在床上捧著手裏隻盛著中餐的飯盒,手中的筷子在鐵盒子的邊緣小聲敲動著:“想必,你祖父和你祖母感情也是相當不錯了,能讓一個整天隻顧玩的大男人靜下心來寫情書,那可真是了不得。”

但是一想到霄書堂和林童渺現在都已經離世,他的心髒就像堵了一大塊濕沙子一樣,不論他怎麼嚐試去清理最後都會留下那麼點細碎的泥土,沾在心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霄書堂和林童渺已然活在曾經的事實。

而這歪歪扭扭的筆記,分明就像是昨天才寫下來一般,他隔著幾十年認識了一個無比生動的人,他想去結識,卻發現他們之間早就陰陽兩隔了。

或許是這裏沒網,沒有多少心靈毒雞湯給他喝,他才生出了如此沒必要還徒增遺憾的想法。

時間可是個難以言說的東西,它能讓眾多人陰陽相隔,還能容許眾多人用另外的方式留存時間,給接下來一無所知的人訴說本不應聽到的話,看到本不應經曆的片段,這一弄不小心便勾了後人的魂,糊弄著後人承載了他的時間,何其頑劣,何其理所當然。

“他們兩位老人家葬在哪了,我有時間能去祭拜祭拜麼?”路況心底忽然萌生了這個想法,期盼著霄歧原別再拒絕。

霄歧原確實沒拒絕,他隻是陳述起了實話:“他們沒被葬在一處。”

路況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那…為什麼?”

“在雪原上我同你說過,我去那裏也是有私心的…”他頓了片刻,似乎是想用時間衝淡這事實的份量:“我的祖母林童渺…被葬在了雪原深處。”

“如果不是突發狀況,你本應能見到她的。”

“嗯,就這樣。”

路況被他這麼一席話噎得喘不上氣來,窒息的感覺壓迫著他的神經。

他不好問兩位老人為什麼未能葬在一起的原因,因為氣氛真的已經足夠壓抑了,再壓抑他就要窒息而死了。

但他衷心希望,事情沒有他想得那麼糟糕。

他竟隔著幾十年,祈禱著前幾輩人那塵封的真相,他希望至少他們的心願已了,再無遺憾。

所謂遺憾,讓他們這些不知曉真相的後人留著就好了,誰讓他們都不曾聽過上一輩的話,都如此頑劣呢?

他不再作聲,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弱的光,再次品讀著霄書堂的筆記,他仿佛看到了他在燭光下咬著筆頭苦苦思索語句通不通順的模樣,這讓他莫名生出了一種想法。

可能霄書堂想象不到此時路況的表情,但是路況可以根據自己的反應來推測他的後代看到他留下的記憶後,究竟是個什麼反應。

他不自覺地笑了,同幾十年前寫著筆記的霄書堂一起。

他見證著霄書堂提筆寫下前言的那一刻靈感迸發,見證著他放下筆後那會心的笑容。

“正因有人深知禮數而刻意頑劣,曆史才有了翻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