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晚飯會有人送到你房間,稍等就好。”白潯看向霄歧原,帶著笑的語氣忽然變得難以琢磨,“聽說這次劉大爺又修了兩扇門?”
霄歧原別過頭不看她:“我忘了他房門鑰匙放哪了。”
“哦…”白潯故意拉長了語調,“其實那扇門,根本沒鎖,所以…”
“就是他單純想砸門而已。”
路況補充道,自動忽略了霄歧原的眼神。
他覺得白潯就差把“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故意找茬”寫臉上了。
二人的氣氛很像犯了錯的學生被班主任訓斥表麵老老實實認錯,實際背地裏暗自發誓要將學校炸得翻天地覆的場麵。
看樣子霄歧原上次離開前和白潯鬧了些矛盾,隻不過就霄歧原比較小心眼一直記著仇。
路況想,如果他是霄歧原他二姨,他絕對會讓霄歧原在外麵凍他個半天再進屋,以示自己家長的尊嚴。
像霄歧原這種難以琢磨的生物,還是物理上的體罰更妥當些。
回到屋後,路況習慣性掏出手機刷微博,不料一打開就是沒信號的局麵,他隻能對著一塊忘下單機遊戲的鐵磚暗自歎息。
在此期間,他把整個屋子轉悠了個遍,發現幾乎所有屋子裏的配置都是同樣的中世紀風格,窗簾不管拉不拉都沒有意義,因為窗戶上在外覆著厚厚的一層土,就算能透光也隻能渲染鬼片的氣氛。
除了窗台上枯死的幾盆綠植下花盆上的福字和牆角放著的廢舊縫紉機外,他想不到別的什麼具有外界生活的氣息。
他手扶著下巴找福爾摩斯的感覺,不料姿勢還沒成形便被一陣極輕敲門聲打斷了--外麵的人可能怕門再壞一次。
熊孜舒把路況的晚飯送來,囑咐兩句就走了,路況想都沒想就抱著大鐵盒子走向隔壁,霄歧原此時正在皺著眉頭翻一本筆記,他把鐵盒子放在他麵前:“你們吃飯的餐盒,一般都這麼大的麼?”
霄歧原沒有抬頭,自顧自地翻著:“第一頓都這麼大,第二頓就按你胃口來了。”
路況邊打開邊疑惑:“胃口?”
隻見他費了半天勁才把鐵盒子掀開,裏麵的結構很簡單,就在中間放了一個夾層,左邊是西式餐,右邊是中餐。
份量一模一樣,就連食材擺出的高度都絲毫不差。
路況懷疑白潯家的廚師是不是裝盤時有強迫症。
所以下次的飯得自己選中西式的了,但是他認為還是牛排蓋飯吃著更香一點。
他一不留神注意到了霄歧原擺在桌子上的餐盒,比自己拿來的小了一倍,裏麵鋪滿了雞胸肉和西蘭花,還有兩個水煮蛋和半根玉米棒。
路況突然有點不羨慕霄歧原身上的腹肌了,但他還是按耐不住,往霄歧原的腹部看去,那裏雖然有外套遮擋,但也能清除地看出他身上的肌肉線條。
“看夠了沒有?”
霄歧原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他手上敞開的筆記被放在腿上,立著遮擋了路況的視線。
路況對上他的視線,有點尷尬,幹咳了一聲:“都是老爺們,看看怎麼了?你還怕別人看不成?”
霄歧原沒有答話,依舊目不斜視地看著手裏的筆記,眼中時不時閃過一絲嫌棄的目光。
當然這嫌棄的目光不是給路況的,而是他手中這個來自他祖父霄書堂的筆記本的內容。
自年少起他就被灌輸霄書堂是一個如何如何值得尊敬的一個人,就連不常談論他人的白潯都對霄書堂有著幾分敬畏,作為他孫子的霄歧原自然不會放過了解他祖父的機會。
哪成想他祖父筆記裏的內容和他人描述不符,總讓霄歧原陷入想吐槽卻又無人可吐的境地。
路況閑來無事在霄歧原的房間亂晃,看到一幅掛在牆上的字,便問:“哥,你牆上這幅字不錯,誰寫的?”
“我二姨還沒目盲前。”
“哦…寫這麼好,可惜了。”
路況歎了口氣,坐在霄歧原不知從哪買來的電競座椅上轉悠,晃得霄歧原直眼花,他一把摁住椅子,指著門外:“滾回去收拾東西,明天動身。”
還沒意識到自己是來幹什麼的路況:“動身去哪?”
他隻感到霄歧原的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姑姑屍體在哪挖出來的就去哪。”
路況一愣:“其實我也沒那麼認真想…”
“快去。”
霄歧原的聲音不大,卻時刻透露著不容質疑。
沒錯,其實就像路況之前說的那樣“多少收集點相關的線索回來拿給我爹就行”,他內心中關於線索的概念,僅僅是來這裏旅遊一趟,體驗體驗封閉式的人文是否像課本上說的桃源一樣,令人向往。
可現實就是很殘酷,這裏除了一堆被吹成豆腐渣的樓層之外,沒有任何可以拍攝和留念的價值。
毫不客氣地說,路況是不會對一個從未見過的人產生任何感情的,即便是路楠與他有著血緣關係。
若不是對白潯家的古堡有著些許好奇,路況可能一天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待,相反與這件事根本沒關係的霄歧原居然比他本人還要認真,這讓他沒法說出他本來就是來玩玩的這種話。
“明天…”路況想拿出手機看看天氣,從兜裏拿出後又停在了半空,他無奈笑笑,自語道:“反正都是一樣的鬼天氣,不想了。”
說罷手機便被他摔在了床上,掀開被子連睡衣都沒換就閉上了雙眼,睡夢前腦中浮現的除了裏鎮陰暗的天氣外,還有白潯和秋潺溪身上的疑點。
是啊,如果真有長壽的功效,那當年路長河為什麼選擇離開患上一身病,也不聽姑姑路楠的話選擇留在這?
他翻了個身,心中有著隱隱的不安,白日白潯的笑並不能撫平什麼,它能做的隻有讓路況心中的疑問無限放大,白潯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能淡定地對著自己看不見的任何人都施以微笑呢?
現在是晚上,他不能在古堡裏走來走去解答自己的疑問,他隻能讓自己一點點挪到靠著床的牆邊,對著那邊的霄歧原叩了叩:“哥,睡了沒?”
剛睡著被他叩醒的霄歧原:“……”
他麵無表情地坐起來:“沒,有事麼?”
路況感到愧疚,摸了摸後腦勺:“那個,你說你祖父留的東西都在圖書館對吧?”
“是。”
“那咱們明天去圖書館看看行不行?”
霄歧原不肯退讓一步:“先去雪原,回來再說。”
“雪原?都什麼季節了那裏還有雪?”
“常年有,不解釋。”
霄歧原的聲音淡下去,漸漸就隻剩下牆這邊路況一個人的聲音。
“哥。”
“哥你聽我說。”
“哥…”
“哥?”
“啊算了你愛聽不聽吧。”
就這樣,一個想來旅遊的同誌被當地導遊強製拐賣到了最偏僻的景區,還對此實行威脅。
路況表示,世界之大,果然還是要找個靠譜的地方旅遊,外加一個靠譜的導遊。
他重重歎口氣,蒙上被子,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