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時,樓上忽然有防盜鐵門打開的聲音。王子揚一下子清醒過來,仰起頭滿懷期待地往上看,瞧見約摸五六樓走道間的燈亮著,希望之火一下子就燎原般地亮起來,她甚至還竭力地將身子往邊上挪一些,以防止擋住人家的去路。然而天不遂人願,緊接著她聽見像是塑料瓶之類扔在地上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鐵門無情的閉合聲。
王子揚一瞬間很想扯著喉嚨大聲地喊,無論喊醒誰都好,無論能否替她喊醫生,起碼給她一杯開水也是好的。人在最無助的時候,對於任何事情的要求都會降低很多,再也想不到去要求別的,隻求站起來,活下去,就這麼簡單而已。
但喊叫聲到了嘴邊卻是怎樣都發不出聲音,或許仍舊在想著顏麵,或許仍舊在想著修養,隻覺得聲音在喉嚨口像哽住般發不出來。好不容易在鬥爭中戰勝了自我卻發現喊出來的聲音小得可憐,無人聽見。
她隻得瑟縮著將自己抱得更緊一點,回頭透過沒有拉嚴的窗戶去看後麵的那幢樓。瞧見家家戶戶窗簾緊閉,燈光透過窗簾縫隙隱約地透出來,格外溫暖。似乎所有的人都安居樂業:關緊門,拉嚴窗,就有專屬家人的小世界,屋外更深霧重,都與自己無關。
王子揚愈發地瑟縮了,抬起手來抹眼角,感覺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手指順延而下。她深呼吸了一口,仰起頭來,讓液體順回眼眶。
正打算要鼓起勇氣站起來繼續往上挪,樓下忽然有燈光照射而來。王子揚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還來不及激動就聽下麵樓梯口的人說:“能有什麼事兒啊……哎,這誰啊,垃圾袋隨便亂扔,真是的……其實我說先生啊,你想多了吧,這麼大個人了能怎麼樣啊。”然後是一束電筒光照了過來。
“話不能這麼說,我總歸不大放心……”熟悉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幾乎和電筒光一同到達王子揚的麵前,她有些不適應地遮住眼睛撇過頭去。
回過頭之時,已經清晰地看見章慎擇穿厚實的外套站在二樓的平台處。他瞧向自己的眼神像舒了一口氣的輕鬆又像不明就裏的緊張。
他身後站著的保安提著電筒有些尷尬:“王小姐,你怎麼在這裏?”
不待王子揚回答,章慎擇已經提步上來:“怎麼了,怎麼不進屋?”
他高大的身影有些擋住電筒光,王子揚又回到一片黑暗之中。但人忽然就放鬆下來,覺得這濃重的黑色開始變得不再那樣叫人無措與害怕。但同時又有些不可置信,很不自然地抹了抹眼角:“你……你怎麼來了?”她覺得眼眶有些濕熱,喉嚨口卻又有些幹澀。
“先別說這個,你怎麼了?”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王子揚身側來。保安也舉著電筒走上來,“王小姐你怎麼了?”
王子揚說:“可能崴到腳了吧,疼得人都不能走。”她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雲淡風輕,但偏偏自己覺得聲音多少有些哽咽。
“我看一下。”因為姿勢不方便的緣故,他自己也在台階上坐下來,輕輕地替王子揚捋開褲腳。
保安舉著那碩大的手電筒也往王子揚腳邊照去,隨即不由大呼:“呀,怎麼腫成這樣。”
“走。我帶你去醫院。”章慎擇一貫淡然的語氣中有一絲緊張,他捏了捏王子揚冰涼的手,一聲不響地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替她披上,隨即在她麵前的一級台階上蹲下:“快,上來。”
這個時候自然是任誰都不會拒絕了,況且王子揚本身也沒有想過要拒絕,她用力往前一點,勾住章慎擇的脖子試圖一下子趴上去,奈何因為手上不敢用力而導致本來就無力的腳更使不上氣力,努力了半晌,隻好嚅囁著說:“要不你再往下一階試試?”
章慎擇回過頭來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就在王子揚以為他就要不耐煩了的時候,他忽然一把打橫抱起王子揚:“那就這樣吧。”
並非鬧市區的青年路這時候已經很難打車,章慎擇抱著王子揚快步地行走在大街上。
一路上人影寥寥,隻是但凡經過他們身側的人見了這樣子不由都回頭看,王子揚很是尷尬,猶豫半晌到底說:“那個……章同學,咱們還是在路邊等車吧,你這樣也太累了,而且給人家瞧見也……”
“這時候等車可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去。”他往四周瞧了瞧,“這樣吧。”他笑了一下,“我還是背你吧。反正也不是很遠。”言罷走到路邊的石凳旁,輕手輕腳地讓王子揚坐到凳子上,自己蹲下來,“這個角度可以上來嗎?”
王子揚勾住他脖子往前趴一點:“嗯,可以。”
路上的時候。
王子揚忍不住問:“剛才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章慎擇笑:“我剛從南江回來,經過你們小區的時候發現你窗戶沒關,屋裏燈又開著,覺得挺奇怪的,就想打個電話給你。哪裏知道撥了許久都沒人應,連家裏電話也無人接,就想著你可會是在忙,結果大半個小時過去還是這樣,我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王子揚趴在章慎擇背上,身上又披著他的外套,覺得整個人由內而外地暖和起來,她解釋說:“我那時候在大掃除嘛,人又熱,所以開著窗戶。”
章慎擇笑她:“大晚上的還大掃除哪,你可真有興致。”
王子揚頹然:“我反正也沒別的什麼可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