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揚“噗嗤”一聲笑出來：“那是從前，現在見了麵都是憶苦思甜。回憶九十年代初期傻不拉嘰的童年生活。”
“你瞧你瞧，從前總有說完的一天。我擔保你們要是日日在一起，一定成天就商量著吃什麼穿什麼了。但你這人想太多，我覺得許博言對你而言一定不是一個很好的交流對象，最後你發覺你們倆其實無話可說，於是隻好哭喊著來找我。到時候我忙著上班煮飯帶小孩，哪有時間聽你閑扯。所以你還是先瞅準了再下手。”
王子揚哭笑不得：“我壓根兒就沒想到許博言，你倒好，還非得提醒我。”
喬念念窘起來：“我這不是幫你比較麼。”
王子揚隻好點頭：“是是是，我有數。說實在的，這陣子倒是很少再想到許博言了。”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往後你不提，我也一定不提……但茶吧男的表白，你不妨仔細考慮考慮？”
王子揚正經起來，含笑：“是，我有這打算。”
“那麼，到時候務必第一時間將這樣八卦的事情告訴於我。”
“這是自然的。況且，我也在等你師生戀的後續。”
喬念念抽搐一下，敗下陣來：“不聊了不聊了，我備教案去。”
“也好，我正在大掃除呢。”
言罷掛了電話，將方才整理的雜物都扔進垃圾桶，接著隨便披了件外套打算下樓去倒垃圾。
她與喬念念聊了許久電話，此時已經七點有餘。西桐這樣的小城，是並沒有多少夜生活的。夜幕降臨之時，必然萬家燈火。年輕人忙著在家裏上網看書也許會折騰到十一二點，上了些年紀看完八點的黃金檔也就到了睡覺時間。
王子揚下樓之時整幢大樓已經到了淺眠時分了。她膽子不小，又不懼黑，所以即便樓梯間聲控燈已然壞了，她在夜色之中也並無一點害怕。穿了棉拖鞋的腳慢慢地帶著試探意味地一級級數下去：“一，二，三，四……十，十一”走過平台，再摸索著拐個彎繼續往下，“一，二，三……”
“三”字尚未出口，人就已經滑了下去，她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滾下樓梯的那一刻大腦裏唯一的反應極其可笑：多像電視劇裏的場景啊……
沒有想像中劇烈的疼痛，自然更不會昏迷。垃圾袋也跟著劈裏啪啦地滾下來，裏麵易拉罐與水泥地層層摩擦的聲音在漆黑的夜裏聽上去有種令人煩躁的刺耳。
王子揚黑線地坐起身子，暗自慶幸幸好沒有被人發現，否則簡直糗到太平洋去了。然後她摸了摸有些刺痛的左腳腳踝，估摸著是滑下來的時候在樓梯邊沿擦傷了皮。於是隻好嚐試著先撐起完好的右腳，再輕輕將重力均勻地轉移到另一隻腿上打算站起來。可哪裏知道剛一用力，擦傷的那隻腳上就立即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感，腿當時就一陣酥軟，膝蓋無法自控地彎了下來，須臾間，人已經自主不得地跌坐在地。
大概是崴到了，她這樣想。
但無論如何，總是不能就這樣在這裏“坐以待斃”的。她扶住牆麵，嚐試隻用右腿慢慢地站起來，以為隻要受傷的那隻腳不用力就沒問題。但實行起來之後才發現，右腳的膝蓋有種酸脹般的疼痛，當一整個人的力量都轉移到右腿上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有點兒哆嗦。
開始後悔自己在大晚上下樓，也開始後悔同喬念念打完電話之後沒有將手機塞入外衣口袋裏。她靠在樓梯的牆壁上，鬥爭了許久終於決定敲一下身邊住戶人家的門。奈何敲了許久都無人應，想必是有事出門去了。她隻好無奈地在樓梯口坐下，希望有人來往時能借個手機打個電話什麼的。無奈初春近八點的時刻，家家戶戶都已經躺在床上看電視裏他人的人生去了。
知道無人可靠的王子揚隻好打起勇氣。
她單腳站立地挪到樓梯的扶手邊。扶手在左，左手扶著使不上力，她不得不側過身用右手去扶，整個人幾乎都趴在了欄杆上。
不順手的姿勢讓人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好多次往上一級樓梯上跳的時候，都因為腳下沒有控製好幅度幾乎再一次滾下樓梯去。平常再好走不過的樓梯，此時對她來說是比任何問題都大的難題。
不過十一級的樓梯而已，她竟挪了整整大半個時辰。
望著剩下的十一級台階，她開始煩躁無望，捏緊的拳頭以及幾乎咬碎的白牙無一不體現了王子揚內心的自怨與焦躁，又覺得淒涼無助。精疲力盡地坐在平台上，此刻哪裏還顧得了形象，唯覺平安進家門趕緊撥120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汗水透過單衣染濕外套，夜風從樓梯口沒有關嚴的窗戶裏透進來，吹得人瑟瑟發抖。
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隻覺得寒冷，抱緊膝蓋也仍然有些發抖。掌心腳底都一片冰涼，雙腿已經凍得麻木，棉拖鞋仿佛有種浸了冰水的濕涼。她很想變得小一些，小一些，再小一些，直至能夠縮在角落裏躲避冷風的侵襲。
也想站起來蹬蹬蹬地嗬著熱氣搓著手快步上樓，但此前十一階的樓梯已經消耗了太多體力與勇氣，腳踝很疼，輕輕地觸碰都有些撕心裂肺的痛感，她將冰冷的手慢慢覆蓋上去，隻覺有種與掌心截然不同的滾燙透過手心傳來，手下的觸感有種渾圓的鼓脹，想來是腫得不輕。
她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寂靜無聲的夜色裏有種歎惋和無奈的綿長。口腔似乎是全身唯一還有些溫度的地方，她把雙手放在麵前輕輕地嗬氣汲取些微的暖意，腦中奇異而絕望地想會不會就凍死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