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華喚了他一聲,看他眼皮不停顫抖,嘴角又淌下血絲,記得自己也曾經見過他發病的樣子,但這次卻又似乎比上次更為凶險,那一瞬就想要蹲下替他擦去額頭上冷汗,卻意識到檀羽酩就在身後,終於按捺住心中的焦急,轉頭對檀羽酩沉聲道:“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檀羽酩看了藍寧的狀況似乎也是意外,看向側牆頂上,那裏露出個小小的圓孔,正吐著縷縷白煙。
他細微地皺了下眉頭,隨即無謂一笑,
“一點迷藥,加一點特別的熏香而已,宣王殿下,他與我有些過節,又聽說與你也是舊仇,我隻是閑來沒事替你出出氣罷了。露出一點玩味的表情,
“想不到殿下居然對此人餘情未了麼?”
輕輕拍了兩下手掌,那圓孔後麵似乎有機關,自動便合上了。
沈亦華手指暗暗嵌進掌心,“他的命,本來就是欠著我的,死活都不用檀羽公子來操心。”
檀羽酩淡淡道:“此人的確是一柄好劍,可惜不能為我所用,”他說著背過身去,“我還有點事要做,給你們一炷香時間,殿下,為人為己,千萬別讓我失望。”
他果然便啟動機括離開密室,看到費桓等人已恭候在外麵,幾個手下額頭上都有些汗濕,不敢抬頭。
檀羽酩低聲嗬斥道:“是哪個違背命令用酥魂?裏麵的人本來便隻剩一口氣,若不是我早來一步,他焉有命在?”
幾個手下相互暗暗對視,不敢答話,費桓卻跪下道:“公子,是屬下私自做主。”
“那人傷我眾多弟兄,本來便該處死,他身份卑賤,無可利用之處,公子何必太過仁慈?”
話音未落,耳邊已重重挨了一個耳光,檀羽酩冷聲道:“我最忌有人抗命私自行事,我的事情是錯是對,用不到別人來指正。費桓,我看在你跟我多年,饒了你這回,再有下次,你自己提頭來謝罪吧。”他哼了一聲便甩袖而去,餘下一眾人都匆忙跪地不敢說話。
檀羽酩心中怒意未歇,迎麵卻看到金烈疾步而來,他微微一愣,知道定是有緊要的事情。
金烈顧不上行禮,貼近他低聲稟道:“公子,太後派人來了。”
檀羽酩心一沉,麵色禁不住微變。
密室裏的門被吱呀關嚴,終於剩下兩個人,沈亦華隻能聽到外麵一點嗡嗡的人聲,很快便悄靜了,他上前將藍寧扶在懷裏,手一觸到藍寧背後,卻覺得一片粘膩,竟是摸到了一手鮮血。藍寧此時內力全無,身體甚至連普通人都不如,傷口愈合極慢,他在昏迷中輕輕哼了一聲,此時酥魂的效力也開始退去,慢慢睜開眼睛,目光還是一片迷茫,等他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忍不住要掙紮著起來,“殿下,真的是你?”他閉了閉眼睛,喃喃道:“怎麼會,這裏不是地府麼?”
他精力未複,聲音都是氣息吐出,沈亦華要看他口型凝神去聽,才知道他說的什麼,握住他的手掌,搖頭道:“藍寧,你清醒些,我並沒有死,我們都還活著。”
藍寧睜大眼睛,他神智被迷藥與酥魂所傷,仍然不太清明,那一瞬以為自己是回到了當初與沈亦華墜崖之後的山穀裏,卻又覺得不太對勁,此時正努力地強迫自己將思緒一縷一縷收攏回來。
他頭痛欲裂,卻想起來自己是被檀羽酩擒住,那麼五殿下……他這時才看到沈亦華外麵隻披了一件別人的粗布衣服,衣襟未曾合攏,可以看到胸前斑斑的血跡傷痕,分明是鞭傷。藍寧心中劇痛,忽然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反握住沈亦華的手道:“殿下,你也是……怎麼會落到他們手中?”他本來就受了重傷,略一動作嘴角便淌出血絲。
沈亦華皺眉替他拭去,輕聲道:“我這些都是皮外傷,不要緊的。倒是你傷得很重,別說話,”忍不住恨恨道:“沈嵐看你這樣受苦,也不放在心上麼?”
藍寧原本全無力氣靠在他身上,聽到此處搖搖頭,“燕王殿下,隻是還小……他不明白……”他說半句就要歇息一會兒,沈亦華忍耐不住也聽不下去,低下頭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嘴唇是微涼的,觸感並不能說好,長久地缺水失血,使得上麵很多細微的裂口,但沈亦華吻得非常小心輕柔,像是對待最寶貴的瓷器玉石,要讓他恢複原本的光澤。
“藍寧,”抱著這個人,沈亦華心裏又是柔和又是酸澀,“為什麼不想想自己?”
“像你這樣什麼都不說,誰會來心疼你”
四壁都是冰冷光滑的青石,漠漠地反射著一點幽暗的光,隻有情人輕細的話語結成回聲的呢喃。
但是這樣的溫柔情況並未能夠持續多久,當門突然被打開的時候,外麵的喧雜熱氣驀的衝進來,扯破了一室的平和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