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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架上綁了一個人,他垂著頭昏迷不醒,身上原本精致華美的外袍已經被抽得絲絲粉碎,露出深深淺淺的鞭傷。

沈嵐把鞭子掛在一邊的鐵鉤上,卷起衣袖拭了拭額頭上的汗,他有些氣喘,雙頰通紅容色逼人,眼睛裏流露出憎恨的神情,盯著刑架上的那個人。

微微勾了勾手指,邊上一個打手模樣的人拎過來一桶水,嘩地潑在那個人身上,那人低弱地□□了一下,慢慢醒來。

“你當時在我麵前何等威風,今天卻叫我好生失望呢。怎麼樣,五皇叔,鞭子的味道還不錯吧?”

少年笑吟吟地問,他身上濺了些血跡,笑起來有些詭異殘忍的美。

沈亦驊艱難地抬頭,“藍寧在哪裏?”

沈嵐麵色一變,取過鞭子刷地抽下去,“不關你事!”

沈亦驊吐出牙齒間的血,冷道:“他說的帶你回邊關,原來卻任由你叛國投敵,為虎作倀麼。”

沈嵐拿鞭子指著他臉,咬唇道:“別妄想用這種手段打動我,我與那檀羽酩合作是權宜之計,隻想為我父親報仇。哼,藍寧其實不過是皇帝派來監視我們父子的眼線而已,與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沈亦驊聽得一團迷霧,心裏知道必然是檀羽酩利用藍寧原來是沈琮的影衛這點故布迷陣利用沈嵐,他不清楚沈嵐究竟知道多少真相,檀羽酩又探知多少,一時沉吟不語。

沈嵐恨道:“你敢說我父親不是被那皇帝逼死的麼?”

沈亦驊心想這倒是實情。當年父皇賜死魯妃,又偏偏要選在明越太子監國之時,的確是要他親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去而痛悔莫及,明越太子之後想過謀反,但事到半途又知道無望失去勇氣,這才含恨自絕。

沈嵐見他沉默,呸了一聲道:“皇帝以我父親意圖謀反為名逼死他,又不願背一個屠戮至親的罵名,隻能把我驅到邊關任我生滅。我當時十歲,年紀雖小,卻也不是全然不懂。枉我在燕城那個鬼地方呆了那麼多年,還要處處看人臉色,那戴稽明明也是皇帝安插的,藍寧在我身邊的目的隻怕更是居心叵測,但我身邊隻有他看起來對我還好些,我那時候心裏再恨,也隻能忍耐下去。”

說完又是一鞭抽在沈亦驊胸膛上。

沈亦驊忍住疼痛,低聲道:“其實你一直便想著向父皇向我報仇,那檀羽酩隻不過輕輕推了一把。”

他輕歎一聲道:“沈嵐,但是你難道沒有想過,如果藍寧真是要害你們父子,你怎麼可能活到今天?”

沈嵐舉起的鞭子慢慢放低,想起藍寧從小到大對自己的好,靜默下來。

“他當時為了解燕城之圍跟我要救兵,後來為了救你又與我決裂,沈嵐,你真的相信他會害你?”

沈嵐抬眼冷笑,挑釁般道:“五皇叔,你以為我是小孩子麼?”

“他跟你去搬救兵,不過是為了配合你的苦肉計為你到京中做內應吧,杭州那次他要帶我走,何嚐不是怕我這個私自離開封地的沒用燕王被你包庇,連累你呢?五皇叔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藍寧他其實一直都是喜歡你的麼?”

“邊關這麼多年,他生病的時候,有時會迷迷糊糊地喊殿下,我初時不知道他呼喚的是誰,後來終於發覺,每次收到宣城發來的信件通牒,我看完後他都會收拾起來,我初時沒在意,後來偶然翻開那個櫃子,卻發現裏麵與你相關的每個字都被勾了出來。”

少年看到沈亦驊不出意外的震驚的神色,自顧自說下去,“我也想不通,他這樣是做什麼。他的字其實並不好看,但標得仔仔細細一清二楚,若是你親筆的書信,他甚至會一筆一筆抄錄下來。”

他冷冷道:“可惜的是,那些東西,我發現之後全部一把火燒掉了。”

“他那個人,又不會說話又不討人喜歡,但是我從不知道他居然會做這樣的事情,像個懷春的娘們似的,真是惡心。”少年盯著沈亦驊的眼睛,“我不管他以前是誰的人,既然跟了我,就該全心全意隻有我一個。你算個什麼?”

沈亦驊閉了閉眼睛,隻覺得心頭的思緒太過洶湧,不得不花力氣去平複,“我從不知道這些,我隻是以為……”

他忽然覺得無話可說。少年時代付出的感情讓他身心俱疲,原來並不是沒有回應的。他從來不知道,過去的那麼多年,在自己輾轉絕望中對那個人切齒痛恨的時候,其實那個人是在遠處默默惦念自己的。

他想起當初在大理寺,自己曾經下令刑求,想要逼藍寧說出害死魯妃的幕後主使,這麼多年他始終不明白,藍寧想要維護的人是誰?他猜測過很多次,沈越渠,沈嵐,或是別的什麼人。待他得知原委的那一刻痛苦屈辱不堪,才終於惘然地意識到,藍寧之所以不告訴他真相,便是怕他傷心痛苦,所以寧願把所有的憤懣怨懟默默承擔下來,也不會辯解一個字。

他喉頭發甜,忍不住咳出一口血,盯著沈嵐一字一句道:“我今日在這裏任由你處置,我隻想知道,藍寧他,究竟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