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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驊揮手讓他退下,眼色陰霾,一個人默默出神,片刻後如突然驚醒,轉入後閣書房,揭開那副魯妃繡像,從暗格中將一個火漆密封的圓形匣子拿出來。

手掌在上麵撫摩半晌,沉吟不語。

這匣子是他從杭州莊園中帶回,是母親生前愛物,他從小也曾見過母親隊這個匣子小心翼翼視若珍寶,又總是藏起來不讓人看到。魯妃當年雖受盡皇帝恩寵,身邊所賜的金銀珠寶太多,卻大都過眼一笑即忘,死後也並未留下什麼遺物,隻有這普通之極的小小匣子,隨她從江南到京都一路伴來,最終又歸到故鄉。

當年沈亦驊獲罪,魯妃身後事隻好托付給下人照應,依魯妃臨死的囑托,這匣子當年原本是要隨她的遺體下葬的,他以為早已遺失,誰知卻因為諸事紛擾,終究留了下來。

從小到大這麼多年,沈亦驊也好奇過也懷疑過,裏麵究竟藏了什麼寶貝,但從來沒有打開看過。無人知道,那個貌美無雙的江南女子,身邊一直舍棄不下的,到底是什麼。

他將那匣子掂在手裏,份量不重,輕輕晃動之間似乎聽到裏麵有細碎的聲音,大概是紙張信件一類。沈亦驊取過隨身長劍將那密封處的火漆剝開,猶豫片刻,手上稍稍運力,那匣蓋便被揭開了。

裏麵是厚厚一紮信箋與一枚小小的玉質印章。

沈亦驊呆了呆,兩指拈起那枚印章,忍不住發顫,凝目卻見上麵刻了個“荷”字。這是他母親閨名,鮮有人知。印章雖小,這個字刻得卻極為精細,下刀柔和,想是花了極大的功夫。印章一側有個細微的落款,早被撫摩得光了,仍能依稀認出是一個“越”字。沈亦驊是認得這個落款的,他心下“咯噔”一聲,半晌才勉強回神,翻看匣中信箋。

那些信箋已是保存在這裏過了許多年月,紙張都發黃了,但是被小心翼翼折疊得很齊整,洇出的字跡鮮明清秀,無論寫信的人收信的人都是花了極大的心思。

沈亦驊抽出一張飛快看了幾行,臉色已經僵了。

“阿荷:

猶記昔時初見,岸柳依依,如今咫尺千裏,但不知西湖桃花流水,可是依舊?……”

一紙繾綣,字字情深。

這是他的母親心裏,真正難以割舍的珍寶。

沈亦驊大叫一聲,揮劍將那信箋切為兩半,不費吹灰之力,心中卻空蕩蕩的,整個人也像毫無借力之處,跌坐在地上,麵色漠然,眼睛忽而幽深忽而憤恨,忽而落寞忽而迷茫。

幼年往事依依在目,難怪母親雖得父皇恩寵,卻從來不曾真正快樂過,她心裏,隻有那個江南煙雨之中相遇相知的男子,盡管世事無常天意捉弄,一段緣最終虛化,但她始終愛的是那個人,甚至全然不顧自身名節,甚至……

他想起嬤嬤嘴裏念叨的小皇子,還有父皇那次提到沈嵐時冷厲的臉色,心裏打了個寒噤。望著那剩下的一疊信箋,心裏羞惱絕望輪番湧上,再也沒有勇氣去打開下一封。

就這樣呆呆坐著,不知不覺天色已黑,不知不覺天色又亮了,侍奉的小丫頭戰戰兢兢過來敲門:“王爺,該用膳了。王妃已在前廳等了半個時辰。”

沈亦驊閉了眼不理。

稍頃趙綺霜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王爺身體不適麼?可要臣妾招太醫過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聽見沈亦驊道:“不必了。本王要立刻進宮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