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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眼見沈嵐已做了決定,藍寧自然是順著他的心意。隻是莫名地,心裏有點飄忽難言的憂慮。半夜裏突然驚醒坐起身來,心中狂跳,隻記得夢中橫溢血光,沈亦驊一雙眼睛似怒似憂。他突然心中絞痛,那些日子的繾綣迷離猶在眼前,離別之時也明明白白,恩怨一並了結。從今往後,怕是再無相見之時了。

“阿寧……”

他低頭看那少年猶在沉睡,知這一聲不過夢中呢喃,心裏又是柔軟又是自責,想到自己曾發下重誓,一生保護燕王殿下的安全,如今卻讓這少年跟隨自己一路落拓流浪,未來尚無定數,怎麼能放得下心,怎麼能對得起他的父母?

沈嵐翻了個身,一隻胳膊脫出被子外麵,下意識地尋到他手,在夢中也用力握緊了。

藍寧沒奈何使了個輕巧的縮骨術,反捉住少年的手腕,替他掖好被角。

那隻手原本養尊處優,手腕處纖細柔弱,這幾日卻幹了不少粗活,掌心都有了薄薄的繭。藍寧隻覺心疼,手指在那少年的掌中輕輕摩挲,細細體會著肌膚之下的血脈搏動,微微運勁將柔和的真力傳過去,以助他內息圓轉。

沈嵐幼時體弱,無法修習內力,都是藍寧這樣以自身真氣替他打通經脈,運行內息。這種法子耗時耗力,對增進他功力並無顯著效果,但長年累月下來,對沈嵐的身體補益良多。此時藍寧慢慢催動內息,覺到他體內自然而然有一股內力與己相應,回旋在他丹田之處。沈嵐緩緩吐氣,已是進入安穩深眠。

藍寧又探了探他脈搏,平穩之中總似有些陰寒之意不去,待要仔細尋究,卻又飄忽若無。藍寧凝神思忖半晌,突然腦中一陣昏眩,忙扶住旁邊床沿。他的病才剛剛好轉,適才又耗了大部分真力,險些便有些支持不住。他穩了穩心神,整衣下地,人還沒立穩,身上已先出了一身冷汗。這個身體,果然是越來越虛弱了。他翻出那個青瓷瓶子吞下兩枚藥丸,自己慢慢調息。

誰都難敵世上流光,他也不過一介草木,山中明月一輪,與他依依相望。低頭看到鬢邊垂下的發絲,被這純淨不過的光華映照,竟似隱隱霜白。年華已老去,身上都是歲月痕跡。

他隻是不放心,要一直支撐下去,但並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支撐到什麼時候。

隔日便是秋祭大典,諸事紛雜,沈亦驊一直耽在朝中未曾回府。這日早朝後,卻有下人來告說是外出辦事的關逢雪回京了。他掛著一段心思,便向父皇告了半天假,匆匆回府。

關逢雪麵現猶豫,但仍將此行收集的信息一一道來。沈亦驊長眉擰起,麵色已白了。

“王爺……”關逢雪見他久久不言,心中憂慮。

沈亦驊搖頭,“此事幾分真假?”

“臣在杭州查探半月,當年知道這段事情的人已全不在了,但臣無意在郊外一處寺廟中遇到一位掃地打雜的和尚,他本來是魯府的下人,說起此事,倒還有些印象。”

沈亦驊凝神問道:“有沒有說那人是誰?”

關逢雪遲疑了片刻,“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書生,擅長金石字畫,但此人後來便全無影蹤,不知道去了何方。”

沈亦驊握得椅子扶手咯吱作響,眼眸一瞥,關逢雪心中涼了半截。卻聽沈亦驊冷然道:“那些個知情的人,你知道該如何辦。若此事有泄露半字,後果如何,你自己承擔。”

關逢雪心中驚駭,忙跪地道:“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