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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什麼?”趙鈞吃了一驚,“你傷了檀羽酩?”

藍寧點頭道:“一劍入右胸,重傷而已。”

趙鈞心道檀羽酩此人身份特殊,與朝中多位近臣都相熟,如果搜得證據派人在皇帝那裏告上一筆說朝中有大臣豢養死士,皇帝若查下來,以藍寧這種身份,隻有一個死字。

藍寧靜靜道:“大人不必擔心,將來若有意外,我也決不會連累大人與五殿下。”他背脊筆直,臉上印著漠漠的天光,“再說中了那一劍,此人最近大概是沒力氣興風作浪了。”

邊境上戰事一直膠著,這十日來西越大軍隻有過一次攻城,規模並不大,似乎隻是試探城內的實力。除去這次,雙方都沉靜得異常,城中甚至隱隱有了些輕鬆的空氣。沈亦驊等人卻日夜不敢懈怠,心知那日派人燒了敵軍的部分糧草,西越的圍困之勢便撐不到多久,現在越是平靜,最後的一戰必然越是慘烈。

幾日巡視下來,城中的事務卻不需沈亦驊太多操心,戴稽並非等閑之輩,經了數月鏖戰,燕城之內兵乏民疲,但每日守衛供給等部署仍然有條不紊,譬如人之脈搏,雖弱不亂。沈亦驊與關逢雪相對稱奇,暗道這戴稽果然是少見的將才。

沈亦驊便一直住在戴稽府中,兩人每日討論軍務,竟然甚為投緣。這日關逢雪過來,房中卻不見沈亦驊,問了隨侍的小童,才知今日宣王爺一早起來,覺得陽光大好,便叫人將些公文都送到後院裏批看。關逢雪心道王爺難得有這樣的興致,走到後院,卻見垂柳之下放了案台,聿飛在一邊研墨,沈亦驊隻手駐著脖頸,皺眉翻著一卷文書。

見到關逢雪,沈亦驊如釋重負,歎道:“幸好關先生來了,這些禮儀來往上的事情,原來就是你比較擅長。”說罷遞過一封薄薄的書信。

關逢雪一愣,接過那信來看,卻是西越統帥左天浚寫的勸降書。用詞斟酌字句懇切,儼然一副誌在必得的口氣。他看看信頭上卻是寫的戴,略現詫異,問道:“是戴將軍送過來的?”

沈亦驊道:“是啊。”

關逢雪想了一會兒,笑道:“戴將軍真是識時務的人。”

“豈止如此。”沈亦驊指指手邊的一疊宗卷,“燕城的守備編製,都細細寫了放在這邊了。”朝中能人雖多,真正擅長作戰領兵的將領卻少,沈亦驊沒來燕城之前,便早有收攏戴稽之心,而戴稽於這一點上似乎卻較他更為迫切,暗中已示意了親近投效之意。戴稽原本是杜肖宣提拔上來,跟隨護衛燕王沈嵐多年,如今卻暗中架空燕王,迎合沈亦驊,一步一步做得有條不紊。

但這樣一來,沈亦驊反而有些疑惑。

關逢雪道:“王爺覺得此人可信否?”

沈亦驊凝眉思量,片刻道:“我隻覺得有些事情未免太過於巧合,他想得似乎比咱們還要周到。但現在大敵當前,我們無暇思及這些,隻能待退了西越大軍,再從長計議。”他皺眉道,“隻要此人不是與西越有什麼牽連……”

關逢雪道:“王爺放心,咱們安插了這許多探子,若真有風吹草動,焉能一點不知?再說戴稽他家眷老少幾十口人都在京中,他怎能孤身一人投靠西越?此人雖圓滑狡黠,但也並非不知榮恥不識大體的目光短淺之輩。”

沈亦驊聽了也覺在理,暫且放下這一團亂緒,指指關逢雪手中的招降書,問道:“這個咱們又該如何回應?”

關逢雪沉默片刻,“王爺其實並不想真正對麵應戰?”

沈亦驊點頭又搖頭,道:“咱們隻有兩萬人,再加城中兵力也不過區區五萬,若與西越十萬大軍鏖戰,雖得勝隻怕也是大傷元氣。所以能不打是最好的。我原先燒了他們糧草,便是打算這樣與他們耗著。但西越此次進犯恐怕誌在必得,要想他們就這樣退兵也是不太可能。近日是必有一戰的。”

他心裏歎息一聲,麵上卻不見軟弱,隨手拿過邊上一杯涼茶潤了潤喉。這邊的水都帶些鹹澀,拿來沏茶之前雖然經了反複幾道工序,舌尖上依然能覺得出一絲麻意。沈亦驊早已喝得慣了並不在意。

關逢雪忽然想起自己剛剛來到宣王麾下時,那人還不到弱冠之年,眉間一片青蔥明朗,喜怒形於顏色,攤開的手掌雪白光滑,聞到馬奶便皺眉,看到狼煙便無措。那時他剛失了皇帝庇護,咬牙在這荒莽的邊關上求存,手下的將士常常私底下笑道:皇上是把邊關錯當成了育兒院。如今對著這樣的宣王,終於無人再敢說這話了。

“那王爺便先戰。這燕城是無論如何都要守住的,至於要西越退兵,卻可以另想辦法。”

關逢雪口中說的另想辦法,卻是另辟蹊徑反客為主的主意,西越立國不過數十年,其中漢人畢竟占了少數,王室不得不與當地的王貴通婚,以穩定基業。如今的西越太後柯沅氏便是北疆的貴族。西越國君樊哲沁自登基以來,雖勵精圖治擴展疆土,國中兩派之爭也愈演愈烈。漢人大多居於高位,而西越王國的天下承載於馬背之上,軍中兵丁多是由西域北疆等地招來的胡人,與其說效忠於西越王室,不如說是忠於太後一黨。眼前進犯中原之舉,揮戈南下一鼓作氣,卻阻於燕城,外力既受阻必牽連國內,如能挑撥起太後與樊哲沁之間矛盾,兵患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