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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巷子裏渲鋪著慘淡的月光,誰家門前又掛著黃澄澄的燈籠,冷暖交織迷惑了人的視線。但是眼前還是昏暗,夜風吹來,人影恍惚。

杜肖宣坐在轎子裏有些困意,微微地打盹,耳邊甚至能聽到轎夫細碎的腳步,本來均勻劃一,突然間有個意外的停滯,似是幽幽而來一陣風,吹得轎簾浮動。他心裏警覺,喝問:“怎麼了……”話音還未落,眼前被銀光一晃,隻覺眉心涼意忽沁,腦中頓時一片白茫。

次日是個陰沉天氣,隨京上空一層層壓著灰淡的雲,謠言在四處風傳,經過各人的口舌,越發變幻不可琢磨。傳說是一力主戰的杜侍郎莫名其妙患了失心之症,癡呆不能言語。多名太醫輪流診治都不得要領,隻得推測是杜侍郎年老力竭又太過操勞所致。

有人疑道:“侍郎大人這病來的真是時候,聽說朝中有人與西越勾結,暗中謀害我朝棟梁,不知有沒什麼關聯。”

“不過杜侍郎年紀的確大了,突然病發也有可能。”

有人笑笑,“各位難道不知,杜侍郎昨夜是從東宮回府之後犯的臆症。眾所周知杜侍郎心懷舊主,與太子向來不睦,也說不定是太子在酒席上動的手腳。”

“噓……不可妄談宮中不是。”

“不過話說回來,侍郎大人一退,朝中的確便是太子等與西越和議一派占了上風了。”

“太子寬厚仁德,想要削減軍費止息幹戈,對百姓來說也是好事。”

此人言罷一眾人笑他,“昔日那大殿下在東宮時,你也曾說他是寬厚仁德,換一個你還是同樣這句話,哈……”

藍寧在角落裏坐了一會兒,招手讓小二過來結了茶錢,看那群人猶自爭論猜測不休,心想這世上總有些人坐而論道不厭其煩。他大病初愈,神氣卻意外地比前些日子還好些,這兩天潛在趙鈞府中等待邊關的消息,突然便聽聞杜肖宣犯了疑症。

“宮中袁太醫與我透過些訊息,杜侍郎此病是被人用異藥透入頭腦脈絡所致,他們幾人緩解救治無法,隻因這藥性極為猛烈奇詭,曆代醫書上都不曾記載,且所涉及的藥引不似中原之物……”趙鈞話說到這裏停住,歎了口氣道,“你想必也能猜出來了。”

藍寧將手中的屍體藏於樹後,若有所思抬頭看去,麵前一段黑瓦白牆,牆角的青苔斑駁,似乎隻是尋常人家的院落。他在階下轉個身,提氣躍進牆裏。夜色剛沉下來,這是個偏院,悄寂無人,轉過一個六角亭,儼然便是個花園。他止不住微微訝異,園子裏植栽了眾多的奇花異樹,點綴於假山流水之中,盡管他自小長在宮中,竟然也有好些花不曾見過。心想這家主人也不知是附庸風雅,還是精於此道。

花園中心是一片池塘,流水潺潺如自語如輕訴,藍寧隱在假山背後凝神聽去,覺得夾雜在那水聲裏的,依稀還有一絲渺茫的琴聲,也隨叮咚的流水淌來,他一時竟分不出那究竟是水聲在自言自語,還是琴聲在低聲吟哦。他仿若身在群山高處,那些水聲鳥語隻在腳下吟誦,然而隻身徘徊寂寞無倫,突然漸漸地琴音由低沉轉而高亢,似是尋得知音引為知己,攜手對望歡喜無限。從此青山綿延流水不絕,譬若情誼天地亙遠。

藍寧趁那琴聲激昂之際,足下一頓,借力躍上水心的遊廊。琴聲忽止,有個清朗的聲音咦了一聲。

藍寧單薄的側影與廊柱重疊,靜若泥塑。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遊廊盡處的水邊平台,那平台被層層柳絲掩住,隱約看到一男一女兩個身形。男子跪坐地上,膝上一具琴。垂柳之後,有個年輕的女子聲音問道:“公子,怎麼了?”

那被稱為公子的人靜默了片刻,“今夜守衛排班,是誰在做?”

那女子道:“是金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