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公主連忙進了宮,撲到皇上麵前,一邊嗑頭,一邊哀哭,請求他留下齊王。
女人的眼淚向來是重磅武器,但這一次完全失靈。司馬炎雖然並沒有跟公主們吹胡子瞪眼,但他把這筆賬都算到了王濟和甄德的頭上。
司馬炎怒氣衝衝地把兩位公主撂在一邊,拂袖而去,出門正遇見值班的侍中王戎,忍不住抱怨道,“出不出齊王,是朕家事,王濟、甄德這兩人,派老婆來哭什麼?我還沒死呢!”王戎見皇上動了真氣,嚇得一句話也沒敢說。
事後,王濟轉為國子祭酒,甄德為大鴻臚,閃開,都別在我眼前待著了。
羊琇是羊祜的堂弟,也就是司馬炎伯母的堂弟。這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猛人,因為他不但是個外戚,還是皇上的發小。年輕時,兩人經常一起喝酒,有次羊琇跟司馬炎說,兄弟,以後你發達了,得保我當十年領軍,十年護軍,讓我過過癮。司馬炎哈哈一笑,答應了。
前麵也說了,司馬炎能當晉王世子,也多虧了羊琇。羊琇是個猜題押寶的高手,依靠他寫的小條,司馬炎對父王的問題,那叫一個對答如流,正中肯綮,不然,光憑他頭發長,這事還玄點兒。
羊琇後來領禁兵、參機密長達十三年,期間生活豪奢,放恣犯法的事幹得多了去了,司馬炎硬是不計較,免過一陣官,風頭一過,官複原職。
所以,羊琇素來無法無天,誰也不怵。你楊珧不就是仗著侄女皇後撐腰嘛,有什麼了不起,我做了你。
於是,他跑去與北軍中侯成粲謀劃,咱們去見老楊,見了麵,二話不說,給他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這事兒讓楊珧知道了,嚇得他躲在家裏,稱病不出,並偷偷通知有關部門,趕快去跟皇上報案,羊琇要暗殺我。
這一次,皇上的天平沒有按慣例倒向羊琇一邊。他接到報案,就辦了羊琇,禁兵可不敢讓你領了,降為太仆。
好哥們,你做什麼荒唐事,我都可以原諒你,可這次你直接衝著我來了!
羊琇沒有想到這一層,感到無法理解,而且感情和自尊都受到了重創,不久後,便憂憤發病,卒於家中。
至於李獈,你年紀大了,罷官回家,頤養天年去吧。王渾,你已經連續上書幾封了,不行就是不行,省省吧。
齊王之國的事,一天也沒耽擱。正月裏,司馬炎下令太常(專管宗廟禮儀的)討論,齊王這要走了,咱給他點什麼送行禮?
聽到這個消息,第二批勸阻敢死隊上陣了,這次的陣容遠遠不如上次豪華高貴,都是國子學的博士,有庾旉(庾純子)、秦秀(這是個敢說話的)、太叔廣、劉暾、繆蔚、郭頤、傅珍等人。
幾個博士聯名上書,搬出周朝故事作為論據。可任憑他們說破了天,司馬炎不為所動。這時候,太常鄭默、博士祭酒曹誌也來攙和這事,說完全同意博士們的意見,齊王還是留在洛陽的好。
這下可捅了大婁子,司馬炎看了曹誌的表書,勃然大怒,當下竟顧不得掩飾,吼出了自己的心聲:
“曹誌尚不明吾心,況四海乎!”
曹誌確實應該明白司馬炎的處境,因為他不是別個,是著名七步詩人曹植的親兒子!曹植、曹丕那點煮豆燃萁,不得不為的事兒,曹誌應該最清楚。
但他不是曹丕的兒子,他是曹植的兒子啊,對於司馬攸,明顯有物傷其類的嫌疑。
司馬炎冷靜下來之後,也發現這可不能作為責怪曹誌的理由。他是這麼說的:我讓你們商議齊王的送行禮,你們交上來是什麼東西?齊王該不該去封國,我問你們了嗎?答非所問,妄言異論,你們真是反天了!曹誌免官,其餘人等,下廷尉議罪!
庾旉當初把寫好的稿子給父親庾純過目時,後者並沒有表示異議,也許心裏還存著一絲希望。這時候,庾純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了。鑒於上次和賈充鬥嘴的深刻教訓,庾純學乖了,一聽龍顏大怒,立刻去廷尉自首,說自己教子無方,請皇上治罪。
這個舉動,不僅挽救了庾旉,還挽救了其他幾位博士的性命。本來廷尉給他們定了大不敬的死罪,按律當棄市。經過庾純主動認罪,再加上尚書夏侯駿和下邳王司馬晃的勸解,司馬炎考慮了七天,終於心軟,下詔說,庾旉是主謀,理應殺頭;但其家人主動自首認罪,死刑就免了,其餘幾個人,也饒你們一死,取消官籍。
高官貴戚不好使,不要命的愣頭青們也不好使,齊王這次是走定了。
雖然齊王是被攆走的,可表麵上也要做得風風光光,司馬炎把濟南郡劃歸齊國,又贈送司馬攸一個兒子為北海王。按理,嫡子襲王爵,其餘兒子隻能封侯的,所以這算是特殊優待了。至此,司馬攸幾個兒子,已經全是“王”級別的了。
齊王的排場很大,基本上就是九錫規格了,什麼軒玄之樂、六佾之舞、加黃鉞,車馬也按相應標準。然而,就像九錫一樣,收到皇上的這些東西,隻能說明你受到了最大的猜疑。
司馬攸憂鬱了,這個疙瘩,真就解不開了嗎?好,你不放心,我讓你放心。什麼齊王,什麼三公,什麼兵權,我都不要了,我隻要咱們兄弟還能像小時候那樣親密,我隻要當年那個對我愛護有加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