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生炎,何生攸!
外貌協會?
如果司馬炎就此絕望,那說明他還不了解父親的心機!
修齊治平,乃同一種模式的不斷擴展,國和家本質無區別(家的古義本來就是大夫的領地),這從政府職官名稱就能看出來。
比如宰相之宰,本意為殺牛,殺牛祭祖是頭等大事,因此,宰在國,是政府總理,在家,就是大總管。再比如太仆之“仆”,本義是趕車的,光祿勳是門房,衛尉是保鏢頭兒,等等等等。
家國一體,適用於家事的原則,同樣適用於國事。明白了這一點,咱就可以安慰司馬炎了。
打個比方,如果某一人家想把孩子過繼給別人,一般不會把長子送出去。這裏麵不排除其他考慮,比如年紀小的更容易融入新家庭。但這事還有著深層的文化心理原因,嫡長子,承宗廟的宗子,始終是一家最重要的兒子。咱們兩家關係再好,我也不能把自家最重要的孩子給你。
嫡長子,不可奪。
因此,司馬炎大可以放心,在司馬昭心中,最重要的兒子始終是他。
如果說司馬師雄才大略,那麼司馬昭則城府極深,對於兄長遺留的事業,有什麼能比先繼承發揚,再完璧歸趙,更令人動容呢?
司馬昭幾次三番高調表示,要把大位傳給司馬攸,用意就在於此。但要想看清一個人真正的居心,永遠不要看他說了什麼,而要看他實際上做了什麼。
司馬攸“幾為太子者數矣”,看到這一句,我忍不住笑了,司馬昭,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真想立司馬攸嗎?幾次三番,中場截球,盤帶過人,眼看到了禁區,對方門將早已錯誤出擊,而你那臨門一腳就是射不出去?
憑著父子間天然的聯係,憑著二十幾年的追隨和相處,司馬炎突然產生了一種心電感應!
父親,你的心意,我已明了。
你一直在給我留機會,而我必須以積極的態度去爭取,必須拿出點東西給父親看看!
近十多年來,司馬昭能依仗的子侄,也就是長子司馬炎,其餘兒子都太小。因此,司馬炎參加工作挺早,也處理過一些比較重要的任務,比如,幾年前,就是二十出頭的他,去迎立常道鄉公曹奐。
在工作過程中,司馬炎很注意搞好同僚之間的關係,因為他知道,這些人也許就是自己將來的支持者、將來的下屬,光杆司令是成不了什麼事的,一個得力的班底必不可少。
何曾、賈充等人已經很明確是自己的人了,羊琇還特地寫了一些時政損益的思考題答案,讓司馬炎預先背會,在晉王考察時好好表現一下。但這還不夠分量,還有一個重要的人物沒有表態,這個人是裴秀。
裴秀參與過討伐諸葛誕、謀立常道鄉公的重大事件,最近又承擔起改管製的重任。人力資源部長的支持不可或缺,於是,司馬炎去找裴秀了。
裴秀一看司馬大公子來了,趕忙迎接,請問您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司馬炎一抬手,把冠帶巾幘都摘下來了,頓時,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如瀑布一般,流瀉至地。裴秀摸不著頭腦,那時候人們見了麵,也不時興脫帽禮啊。
司馬炎又垂下了修長過膝的雙臂,從容開口了,“請問先生,人生異相,有什麼重大意義?”
裴秀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會心一笑,道:“中撫軍你發委地,手過膝,此非人臣之相也。”
此言既出,司馬炎立刻知道,裴秀這一關是順利通過了,接下來,靜候佳音即可。
話說外貌協會是個曆史悠久的組織,以貌取人,也是個曆史悠久的傳統,不少人由於缺少一副好相貌,自信心倍受打擊。
比方說,曹操就很自卑。《魏誌》裏為尊者諱,就沒提他長什麼德行,僅一句“望之不似人君”,算是含蓄的批評。據說,曹操生前一直沒有自立為天子,就是這相貌給鬧的。當然這隻是一說,稱不稱帝,主要還是從政治方麵考慮。
既然相貌在古人的政治生活中如此重要,司馬炎便巧妙地從這個話題切入,向裴秀等人爭取支持。
關鍵問題是,裴秀等人真是外貌協會的死忠黨麼?司馬炎的異相真這麼了不起麼?答案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