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向鄺露,正對上鄺露蘊著溫柔笑意的目光,潤玉欲要說話,她卻已鬆開了手。
“露兒,”潤玉問道:“你曾直言不諱,將來潤玉必要登天帝一位。隻是這條路漫長且不易,途中多有艱險攔阻,若潤玉身心疲倦之時,露兒可願讓潤玉來身邊暫且歇歇?”
鄺露一愣,料想不到他會有此一問。
若在昨日,她會斷然拒絕,告訴他:天界可供殿下倚靠之人何其之多,又何必苦苦執著一人。
可今日,她知道在天界他確實孑身一人,並無親近、信任之人,這拒絕之言已到嘴邊卻怎般也無法說出來。
見鄺露猶豫著不開口,潤玉便知還有希望,又道:“潤玉絕不會做令露兒為難之事,如今,潤玉已別無所求,隻願站在離你相近之處,看著你,護著你,當你有需要之時能第一時間來相助於你,便於願足矣。”
“多謝殿下好意,”鄺露定了定心神,輕聲道:“鄺露一切都好,殿下無需掛慮。鄺露不能給殿下任何承諾,但若將來殿下有需要,鄺露能做到的,也願為殿下為之。”
這已經是她最大限度的讓步了。
潤玉自然知道,也不忍再要求更多,便笑道:“好,露兒此言,潤玉記下了。”
鄺露笑笑,朝他點頭行禮後,越過他離開了。
潤玉轉過身目送鄺露背影遠去後,才低頭看向手中畫軸,嘴角漾開宛如清風的笑意。
不枉費他在省經閣查書數日,古籍上果有記載,三生姻緣繩以情而起,以情而終。
若兩人真心相悅,隻會令羈絆越來越深;反之,才會令三生姻緣繩無結自解。
叔父果然隱瞞了最重要的信息。
天道待他從未仁慈,然而此次卻又格外厚待於他。
難道是天道也不忍見他諸事坎坷,所以才將這三生姻緣繩係在了他與露兒身上?
若是如此,天道也尚算還有可取之處。
潤玉眼底有微光浮動,嘴角挽著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
露兒,便是日月變幻、鬥轉星移,潤玉對你的之情也不會更改。
若這世間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你回心轉意,便是逆天悖理,潤玉也要放手一試!
璿璣宮中,潤玉正在寫字的手一頓,墨汁從筆尖滴了下來,在紙上暈開成黑色的一圈。
“你說,天後暗中派了人前往蓬瀾洲?”潤玉問道:“消息可確實?”
“千真萬確。”書桌下方所站之人青衍君點頭道:“如今魔界異動,赤陵玄聖真君常年領兵駐紮弱水河畔,又曾數次與手握五方兵權的火神殿下聯手退敵,戰功顯赫;加之蓬瀾公主品階與鳥族族長穗禾公主平齊,蓬瀾洲水漲船高,在天界聲譽直逼鳥族,天後忍到如今才動手,屬下倒是詫異。”
“母神素來殺伐果斷,若真要對付蓬瀾洲,必然已在心中籌謀許久。”潤玉將筆擱下,起身走到殿中,“境仙湖是入蓬瀾洲的必經之路,且是唯一的路,蓬瀾洲地處湖心,雖易守卻不擅攻。”
“蓬瀾洲畢竟是海外仙山,太巳真人又曾拜入西天靈祖座下,”青衍君道:“難道天後便真不忌憚這些,敢流於明麵對付蓬瀾洲?”
潤玉想了想,隻覺此事必不會如此簡單。
蓬瀾洲聲望再高,它也早已淡出朝堂數千年,根本就不會對鳥族造成任何威脅。垣霖手中握有的四海重兵,與旭鳳的五方兵權也並不衝突。
如今思來想去,便隻有一個蓬瀾公主鄺露,一則她散仙的品階確實已與鳥族族長平齊,聽說這件事還讓穗禾公主氣悶了許久;二則旭鳳心心念念要娶鄺露,為此幾次見著穗禾公主時也不願給她好臉色。
“穗禾,”潤玉輕聲道,“這麼看來,便也說得通了。”
“怎麼?”青衍君忙問:“殿下懷疑此事是鳥族族長一手策劃?”
“她倒是有這膽子,”潤玉嗤笑,“隻可惜野心有餘謀略不足,蓬瀾洲若真被她重創,鳥族豈能安然無憂?”
“殿下,可要屬下送信給赤陵玄聖真君和太巳真人,也好讓他們早做防備。”
潤玉微微搖頭,展顏一笑,道:“何需勞煩他們,本神替他們打發了這瑣碎之事便好。”說著,走到桌邊,持筆在紙上寫下數語,等墨跡幹後手一揮,那紙便自動飛到了青衍君的手中,“你將此信送到鳥族鬆鴉長老的手中,他見信必知該如何做。”
“是。”青衍君接信行禮,轉身之際消失在了原地。
“穗禾,鳥族,”潤玉走至門口,看著雲霧繚繞的天際勾唇輕笑,“倒也不急。母神與鳥族一脈同宗,一榮俱榮,將來失勢時……也是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