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1996—解放軍舉行大規模登陸軍演(2 / 3)

“你知道那時候已經是二級戰備,等級二已經算是臨戰邊緣了。當晚,我們在中山室裏堆了滿滿幾大箱的子彈,分配下去。每個人裝滿了彈匣,槍支隨身攜帶,連睡覺槍支也要擺在旁邊,全副武裝睡,除了洗澡之外,真的是全副武裝。

“那時每天有抄收不完的電話記錄,挖戰備工事,戰鬥訓練,快速反應演習,保養槍支確保校準。我那時候收到一則電話記錄,裏麵嚴格要求全員軍服、戰鬥靴、皮帶均據實寫上自己姓名、兵籍號碼、血型。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我記得有一天晚上,連長召集所有人員回連上,說了一句話:‘很高興與各位弟兄一起當兵,如果這一仗真的避免不了,那就好好幹吧!’我聽了簡直是哭笑不得,演電影哦,有沒有那麼悲壯啊!講完之後,他要幹部將資料發下去,要我們確認沒問題後在上麵簽名。我一看這個‘資料’,所謂‘資料’,也就是製式遺書,所有人不發一語,默默地簽完之後往上傳。

“很多人都在傳,遺書要塞在襪子裏的,好像統計下來,就算人體被炸碎,小腿腳踝之間也是最完整的部分,所以有這種說法。奇怪,這事我印象特別深刻,一直到退伍後幾年,我還上網查了一下,還真有這回事。”

“嘖!”阿平兄不願意去想這事,隻是不得不麵對時,聽了這說法,還是挺實際的。

“連上幹部都要我們沒事就去跟家裏打電話。你會看到每次隻要有空當,公用電話前總是排著全副武裝的弟兄。我那時候也沒女朋友,隻能打回家。我記得有一次,電話一接通,是我媽,她擔心地問我現在金門這邊怎麼樣,是不是情勢很緊張。我隻能安慰她說,都跟平常一樣,不要聽電視亂講,隨便虛應個幾句。其實哦,我那時一聽到我媽的聲音,鼻子一酸,都是仰著頭講電話的,就怕眼淚流出來,掛斷之後才發現還有好多想講的話沒有講。

“我那時候就看到方群也在講電話,他應該是打給女朋友吧!他也不管後麵排隊弟兄的抱怨,占著電話講了很久。他一臉快哭出來的樣子,說什麼‘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拜托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之類的,在向電話那端哀求。我看了就想,他大概要被‘兵變’了,隻是平常看他盛氣淩人慣了,看到他現在這種態度,還頗不習慣,也有一點幸災樂禍。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大家也管不了別人說些什麼,說愛要趁早就是這個意思啦!那時才懂得一個道理,如果戰爭真的來了,一炮彈落下來,誰管你老或菜啊。

“現在很多大學生不是說,真的打仗了就直接投降,唉!都嘴炮啦!沒有經曆過那種情況誰都會說。以前還沒那麼緊張時也是一堆人在開玩笑說,如果真的打仗了,一定先把某某機車長官學長幹掉,然後再投降。但現在氣氛變得那麼緊張,我才明白一個道理,如果真的打仗,很多事根本是身不由己,怕不怕和投不投降都不重要了。

“那時本來平常嘻嘻哈哈的弟兄們,似乎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在最前線的人沒有愛打仗的,一打那肯定必死無疑,至少,也要拉幾個墊背的。但話雖如此,什麼殺敵當先、首戰用我啦之類的都是屁話,最好還是努力撐到退伍都別打起來才是真的。

“情勢最緊張時,不知道為何海麵上的大陸鐵殼船明顯變多了,都靠海岸很近哦,偏偏這些大陸漁船好像都不睡覺一樣,在黑夜的海麵上,亮亮的一串又一串,整夜除了轟隆隆的引擎聲,還放著音樂。不是放著王菲……哦,那時候我們還習慣叫王靖雯啦,要不然就是放那英,一直在那邊‘我願意為你,我願意為你……’,要不就是‘為你朝思暮想,為你日夜牽掛……’。奇怪了,他們是都沒有其他音樂可以放是不是?

“那些‘魔音’從海上傳來,就像海水浴場經常用的大喇叭傳來的音樂聲一樣。本來站淩晨夜哨,半夜睡到一半被挖起來已經讓人心情不好,想說至少可以圖個清靜,結果又來這麼個噪聲,天天聽,氣得無處發泄,也不能開槍。其實我一直幻想,如果我受不了了對鐵殼船開了一槍,整個台海之戰就由我打響第一槍,哈哈!事實上,隻撿起地上石頭,往海麵上漁船搖晃的光點扔過去,還丟不到船,‘撲通’一聲就落到海裏了。

“隻是丟歸丟,還是不敢分心,兩隻眼睛直盯著海麵上,就怕突然爬上個水鬼被摸哨,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平常一個人的哨,變成兩個人站;兩個人的哨,變成四個人站,每個哨兵暗號和口令都背得超熟,怕萬一講錯被自己人開槍打死。過去站哨打盹打茫發呆,現在每個人都高度緊張。

“我們整個臨海據點的阿兵哥都被那種噪聲吵得精神緊張,人力吃緊,整天要輪好幾次哨,雙哨嘛!每隔四小時要站兩小時,沒哨時不斷在挖立姿散兵坑,做不完的戰備演練,迷彩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又沒時間替換洗澡,整個人每天又酸又臭,你沒聞過那個味道,大概連狗聞了都要搖搖頭默默離開,臭得要命;晚上睡覺時被噪聲吵得睡不著,好不容易快睡著,時不時地半夜又來個警鈴大作,緊急集合演習,要多嚇人就多嚇人。其實那麼忙也好啦,一閑下來真的就開始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