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1996—解放軍舉行大規模登陸軍演(1 / 3)

“那一年在金門啊!事情真是多得說不完……”阿平兄點了一支煙,緩緩地開口說。

話說台灣男人見麵必聊的話題有三:車子、女人,還有一個就是當兵。

隻要聊到當兵,仿佛聊個三天三夜都聊不完一樣。當兵前,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當兵後,每個都喜歡聊這個話題,比苦,比摸魚,還有比梯數。女人恐怕很難理解為什麼台灣男生永遠樂此不疲,其實隻要想象,台灣男生都到過陰間的地獄一回,有些人比較幸運隻到了第一層,有些人倒黴到了十八層,時間一到又回到正常的人間,聚在一起肯定要聊各自不同的地獄見聞啦!

距阿平兄當兵已經十五年了。十五年前,一九九六年,正好是近三十年來台海情勢最緊張的一年。

那一年,阿平兄正好在金門當兵。

“我那時真恨自己不爭氣,才落得那麼早就來當兵的下場,沒想這竟然成為我活到現在最難忘的回憶。我那時因為大學日子過得太混,二年級時太多科被當掉,結果被退學。一退學,麵臨的就是當兵。我高中時抽中陸軍,大學重抽抽中空軍,我本來想:哈哈,空軍,空軍少爺兵,這可輕鬆了,但萬萬沒料到竟然會被退學,隻好回去當乞丐兵陸軍。

“如果隻是當陸軍還好,不幸的是,我還抽中‘金馬獎’,到外島金門當兵,這可真讓人欲哭無淚。

“我還記得我到部隊那一天,陰風慘慘,與同梯新兵到了連上,沒人來接應,不知所措。結果傳來一陣咆哮聲:‘給我爬進去!’我們連懷疑都不敢懷疑,馬上趴倒在地上,像逃命一樣,背著背包快速匍匐前進,就怕落最後一個,又被罰更多。爬到連部門口,沒有命令也不敢站起來。就在連部前趴了好久,直到有班長經過,才叫我們站起來。

“啊!現在當兵很輕鬆了啦!誰敢這樣搞,新兵隨便給1985打過去,長官就銼咧等,一代不如一代啦!

“那叫我們爬進去的是一個學長,叫方群,也沒有大我們幾梯,剛掛一兵而已。你看,才早來幾個月就能這樣搞學弟,那時候學長學弟製還是很重,我要說的這些事,跟他也有一些關係。

“你當過兵也知道,新兵永遠是部隊這個金字塔結構的最底層,好事不一定有,但壞事一定輪得到。學長有實力,本職學能做得好,講話就很讓人服氣;沒實力,表麵上大家聽他的,私底下不爽。這方群就是沒什麼實力又愛管人的人,自己的責任愛推托,但又喜歡指揮人,什麼都要管,什麼責任都不想扛,尤其心血來潮就愛刁難學弟。日子久了,大家也知道這家夥在連上人緣不太好,其他學長也不怎麼喜歡他,隻是礙於他學長的身份,該尊重的還是表麵上要尊重一下。

“‘觀念在哪裏?’你聽過這句話吧!這是他最愛拿來罵學弟的一句話。

“你當過兵,也知道什麼是‘觀念’吧!這‘觀念’,範圍之廣,要自己拿捏,比如說幫學長鋪好床,是‘有觀念’;出公差菜鳥搶舉手,是‘有觀念’;站夜哨讓學長多睡一點,也是‘有觀念’;收假回來幫學長帶煙帶飲料,也是‘有觀念’。

“我知道這方群沒什麼實力,其他學長也不挺他。有一次,我一不爽,就衝了他一句:‘啊,你是多有觀念啦!’他一聽,麵子掛不住,怒目咆哮,要衝上來揍我,被其他學長拉住。雖然其他學長也不挺方群,但是學弟這樣跟學長說話也是犯忌,我還是被其他學長做個樣子處罰了。

“從此,他就看我特別不順眼,不過我的‘觀念’還不錯,其他學長也挺我,所以他也不能拿我怎麼樣。都說部隊就是一個社會縮影,就是有這種人,仗著自己資曆深欺負人,這種人隻要被凶一次,就孬得躲你躲得遠遠的,不過學長他們也有道理,雖然方群很爛,但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免得以後學弟有樣學樣也不尊重你。

“那一年,你也知道,解放軍在對岸不遠處舉行大規模登陸軍演。一開始,氣氛其實沒那麼緊張,又或者,沒有那種已經一觸即發的感覺,直到某天,上麵下達命令,休假全部取消,大家才知道事情真的大條了。對不願役(義務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放假,而對在外島當兵的人來說,返台假就跟生命一樣重要,多少人期盼著幾個月一次的返台假,好不容易能回台灣見女友和親朋好友,就這樣硬生生地被砍掉,那簡直要讓人氣到發抖發瘋,隻是上麵下達的命令,隻能硬生生吞下去,憋在心裏。

“從老到菜,誰心裏都清楚為什麼休假會突然都沒了,除了局勢緊張,還會有什麼可能。從那時候開始,我們才真正感受到那種兵臨城下的感覺。長官們並沒有說太多,隻說要有打仗的心理準備。每個人心裏都在想:‘沒有那麼倒黴吧,剛好在我當兵時發生這種事。’

“你知道那幾年有一本書叫《1995閏八月》對吧,就是說在一九九五年時大陸會對台灣有軍事行動。當年這本書賣得多好,搞得一堆人都移民了。那時你如果處在那種壓力的環境下,很多人又想到這本書,恐懼感自然就源源不絕地湧出來,恐懼感其實也是一種很強大的動力,可是我從來也沒看過整個部隊那麼精實嚴謹過,每個人不管做什麼都超迅速確實的,平常散漫得跟仙一樣的老仔(士官長),大夥發現他的眼神都‘殺’了起來,跟以前不太一樣,指揮起士官幹部也井井有條、毫不含糊,連軍官都已經開始隨身佩手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