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晚上,又要去貼傳單,王建立自告奮勇地說要帶姚文莉去貼。其他幾個看起來就傻傻的新社員不識相,也要跟著去。王建立為了避嫌,隻好硬著頭皮帶大家一起前往。
到了張貼地點,一教室樓邊的草叢,王建立借故指揮其他學弟去別的地方貼,把姚文莉留下。
隻剩他們兩人在黑夜裏,氣氛是那麼曖昧,兩人都不知道要講什麼,姚文莉先開口了:“學長我們快點貼吧!”
黑夜裏,一陣光線快速亂竄,恣意照向四處。
“我已經看到你們了,通通給我出來!”傳來的是教官震撼威脅的聲音。
姚文莉嚇呆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不知道該怎麼辦。
“學長,怎麼辦,該不該出去?”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王建立倒是淡定,直接把姚文莉拉進旁邊矮樹叢邊蹲下,把她的頭壓低,在黑暗中示意不要講話,臉上卻是一副狡猾的表情,又指指更暗的草叢那個方向。
一會兒,旁邊樹叢和草叢窸窸窣窣地晃動,在黑夜裏依稀可見一對對人影慢慢地走了出去,然後聽到教官破口大罵。
“你們來上大學是幹嗎的?父母交錢是讓你們談戀愛的嗎?我說你們這些女同學,一個男人連好的約會場所都無法提供給你們,讓你們在這兒被蚊子叮,還他媽的有什麼好依靠的……”
教官罵了一會兒,這一對對野鴛鴦才不甘不願地離開。
姚文莉躲在草叢裏搞清楚怎麼回事後,幾乎要笑場,若不是王建立及時捂住她的嘴巴,恐怕又要被發現了。等到教官走遠了,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放開大笑。
兩個人的關係更親近了。
貼海報這種敵明我暗的行動到了下學期春天開始有了變化。也許是春天,大家的心都蠢蠢欲動。這一天,曾學長寫了一大篇有關推進校園民主學術自由的大字報,內容從古希臘柏拉圖的洞穴神話,一直寫到哲學家康德的學術自由觀,又寫到社會學家韋伯支配類型下的校園民主,最後用新馬克思主義的方法批判資本主義社會對學術自由的轄製,洋洋灑灑數千字,任誰看了都被文章恢宏的氣勢及高深的專有名詞所震撼。
“曾學長真的很優秀,又有領導能力,知識又廣,追不上他呀!”姚文莉崇拜地看著這篇文章,一看再看。
王建立自知各方麵不及曾學長,但聽了還是頗吃味,為了表示男人的氣度,他敷衍了幾句:“多看書多學習遲早可以追上他……”
曾惠林也不管現在是中午,又或者他根本計劃好了,就親自把那大字報拿到貼滿小廣告的公布欄一貼。黃紙紅字,直接覆蓋了亂七八糟的小廣告,多麼顯眼。如此招搖不怕死的動作,都還沒貼完就引來路過學生的矚目。
他貼完就退到人群後,抱著雙手站在一旁看,人聚集得越多,討論得越多,他越得意揚揚。
很快地,教官如預期般出現。教官吹著哨子把圍觀的同學驅散,一邊大喊:“誰貼的,敢作敢當,有沒有人看到誰貼的!”並準備開始撕大字報。
“不用撕了,就是我貼的。”曾惠林吸了一口氣,以一種英雄式的姿勢大聲站出來承認。
他幻想這一刻不知道有多久了,可是以前每每隻敢意淫這種英雄般的舉動,連要說什麼都已想好,就是找不到機會做。
“你們……你們這些壞分子,政府跟學校給你們那麼好的機會不好好珍惜,偏偏……要去跟什麼黨外人士勾結。我如果把你抓去關就算了,你他媽的……呼……還意圖影響其他同學的純潔心靈。”胖教官剛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罵著。
“教官,我記得依據‘憲法’規定……”曾惠林清清嗓子,停頓一下繼續說下去,“人民有言論、講學、著作及出版之自由,還有集會的自由。我還沒有講學的能力,可是我寫大字報,是我的言論跟著作自由吧?同學在這邊圍觀,算是集會的自由吧?教官您難道要違抗‘憲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