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1978—中美建交前夕,台灣移民潮(1 / 3)

用“風雨飄搖”來形容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台灣,經曆過那些年的台灣人,恐怕不會否認。其實,這句成語也是很多官方記錄裏對那個年代的形容詞。

那時候台灣人的心裏都挺矛盾,一方麵隨著經濟起飛的大潮,大家都在埋頭努力賺錢,上下一條心,隻要肯努力,就有錢賺;可是另一方麵,隨著國民黨政權被趕出聯合國,與日本及美國等國家斷交,又想到台灣就像驚濤駭浪中的孤舟,本來還挺有底氣,一下靠山都沒有了,台灣的前途似乎都看不見,平民百姓心裏惶惶不安。那些年,台灣也出現了移民潮。

整整十年,樂觀與悲觀並存,最壞的時代卻也是最好的時代,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台灣,被人懷念是有理由的。

何孟雲從部隊退伍之後就一直在開出租車,除了開出租車外他也不知道能幹嗎。

日日開,月月開,年年開。想想以前在軍中好歹也是個營長,使喚四五百人沒問題,天高皇帝遠土皇帝一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都有人服侍得好好的,怎麼搞到現在,隻能開出租車賺低聲下氣的錢,輪到他被人使喚。

他常常在想,要是能好好待在軍中,無過無錯不作為,也能順順利利地照梯次升上去,至少到上校再退伍沒問題。無奈部隊裏小人得誌,懂得逢迎拍馬屁升得特別快,長官們腦子都進水了,隻聽信讒言,真正在做事的人(真的有做事嗎?)反而升不上去。

對啦!跟對人也很重要,最上頭的黑掉,整個被認為是他“嫡係”的也跟著黑掉。這麼說來,在部隊裏跟在一般公司其實也差不多嘛!

算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了,一衝動就辦了退伍,生計隻好自負。

車在市區繞來繞去,載不到客人,那心一整個慌呀!今天的額度又達不到了。

唉……這世道,怎麼大家都在賺錢,好像認識的人隻要做生意的都發財了,我何孟雲偏偏就隻能開出租車,太不公平了,他們賺錢那麼容易,我當車夫替他們老爺們服務,還要天天承受貼老本的壓力,怎麼活在同個社會,區別就那麼大呢?

點起了一支煙,隨手轉了轉電台,傳來鳳飛飛的歌聲,是《祝你幸福》,有些不清晰的沙沙聲。

他一向不喜歡這歌星,覺得她太俗,到處可見的加工廠裏那些娘們才會喜歡。他又轉轉調頻,正好在播報新聞:

卡特政府國務卿萬斯表示,中美關係……

還不待播完,何孟雲一陣心煩,又轉台,一陣雜音後,傳來鄧麗君的柔美歌聲,這才讓他心情稍微平靜點。

黃昏,送完一個乘客,他回到家吃飯,一進門就傳來陣陣香味。他見讀小學的女兒也剛放學,製服還沒換下來,正坐在客廳裏,一邊看電視一邊幫忙組合幾個家庭代工。

“今天在學校乖不乖呀,有沒有聽老師的話?”他問女兒。

“我被同學選為風紀股長了耶,以後都可以管同學了,很厲害的哦!”

“很好很好,多多加油!”

“今天怎麼樣?辛苦了。”伴隨著炒菜聲,妻子在廚房問。

“還行還行,明德還沒回來呀?”

“不是跟你說過了,他現在晚上都要補習,九點才會回來。”

何孟雲趁著等飯時間與女兒一起幫妻子做幾個代工品,能做幾個算幾個,也算打發時間。他看看這些小玩具,拿起來把玩一下,線一拉,鬆開,大象的鼻子跟耳朵就愉快地亂晃,幼兒挺吃這一套的。

他把玩具翻到背麵,底下印著“Made in Taiwan”的字樣。這些玩意做好應該都是要送到美國去的吧!哼!美國,享受的都是我們的勞力,好東西都送給他們了,到頭來隻會忘恩負義,過河拆橋,還敢以自由鬥士自居。

這國際社會也挺現實的,明明我們是正義的一方,不是說“德不孤必有鄰”嗎?怎麼這些國家就不支持我們,背信棄義,反正全部都是以美國為首的,美國說什麼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政府也真沒用,隻會說同舟共濟,真正有辦法的人老早跑的跑、逃的逃。看那些官員、那些老板,平常在電視上罵美國罵得最大聲,一有事還不是都逃到萬惡美帝那兒去了。

簡單吃了幾口飯,交代了幾句後何孟雲又開車去了。

他當然也想做點小生意賺些錢,可妻子總說他不是那塊料。

“這部隊待久了腦子都空了,做生意腦子靈活很重要,你大半輩子都在部隊裏跟社會脫節,怎麼跟人家做生意。”妻子總是這樣說。

他也常常幻想自己是叱吒商海的大老板,多想這樣什麼都不管,放手一搏去搞一番大事業,就算失敗了也不枉搏過一場。

“怎麼能失敗!”他想到,家裏還有一對兒女要養,支出開銷大呀!學費、雜費、電費、水費、瓦斯費……還有房貸,一想到這些數字,他就揪心,想想還是腳踏實地點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別想太多了,也許每個人的命不同吧!

待半夜十二點回家,靜悄悄的,女兒睡了,兒子也睡了,寧靜而寂寞,他把動作放輕,打開了房門。

“你回來了。”妻子醒來,躺在床上睡眼惺忪地問。

“嗯。”

何孟雲是江浙一帶人,是江是浙也不太重要,反正大概也回不去了。一九四九年,他初中都還沒畢業,家裏人讓在部隊裏的遠親帶他來台灣。他就這麼糊裏糊塗地來到了台灣。

其實他還有一個哥哥,回想起來,那時家裏大概是基於“分散風險”的原則,亂世之中,多一個選擇總是讓人比較有底氣的,所以哥哥留在老家,他來了台灣。

遠親又沒空照顧他,所以他糊裏糊塗地進了孫立人將軍創辦的幼年兵總隊,然後又順理成章地讀軍校,成為一名“革命軍人”。

幼總的兩年是快樂的,他與一群來自五湖四海、同樣離開父母的孩子成了沒血緣的兄弟。仿佛永遠炎熱的南部鳳山,他們總是打著赤膊追趕玩鬧。孫將軍常常來看他們,與他們蹲在一起圍著大鍋吃飯,在亂世的恍然與不安全感中,讓他稍微有家的感覺。

以前他喜歡帶著孩子去動物園看大象林旺,看到林旺就如同看到老朋友一樣,感情很深的老朋友。

“你們知道林旺是哪裏人嗎?”他問他的一對兒女。

“什麼哪裏人,它明明是大象,是非洲來的。”

“不對,是印度啦!”

“都不對,它是緬甸來的,孫將軍把它帶來台灣的。”

何孟雲想起以前還在鳳山幼總時,孫將軍有一次帶他們去看大象林旺,那時候還不叫林旺,叫阿美,還讓它表演各種動作給大家看,讓他們好開心。

後來兒女年紀慢慢大了,不再跟他去動物園了。他有時候心情鬱悶就一個人到動物園走走看看林旺。

“現在情況已經那麼糟了,說到底如果真有什麼事,像我們這樣真正奉公守法的小老百姓總是第一個犧牲者……真他媽的政府無能,搞什麼十大建設有什麼用,再怎麼說錢還不是都讓財團賺走了。”

到了年底,一切情勢都已經明朗化,與美國斷交已經成定局,社會上彌漫著一股風雨飄搖的氣氛。

這天,他載一個認識的老板到機場,路過中山北路,街兩邊酒吧的英文招牌仍然林立,絢爛而迷離,倒是許多委托行及賣洋貨的商店已經掛出清倉大拍賣的布條。

“我看這些酒吧,以後少了美國大兵的生意,通通都要倒光了。”老板說。

“哈哈,這些女人吃青春飯的,快點從良也好,說不定還能回鄉嫁個好對象。”何孟雲有點不屑,輕浮地回答。

他心裏暗道:“哼……商女不知亡國恨,看這些吧女以後靠什麼吃!傍不到洋人了,再去找個不知情的誠實好男人埋單,把中國男人當什麼了。”

“我看台灣很難撐過這次,最大的靠山都沒了,以後,我看以後前途未卜,難哦!”

“撐不過還不是要撐,不然還能怎麼辦!不管怎麼樣都是命,我們不像老板你命好,全家都可以到美國去,我們隻能跟這個破島共存亡啦!”

老板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客套地說:“哪裏的話,隻是暫時去而已,到時候還是要回來的,其實台灣還不錯啦!蠻有機會的。”

送完老板,他在機場排班等客人,嚼著檳榔想事情。

他不是真的喜歡嚼檳榔,以前甚至有些看不起嚼檳榔的本省人。有一次同行硬塞給他,勉強地嚼了幾口,一種很玄妙的滋味,身體發熱飄飄然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倒也不是從此迷上,就是煩悶時會刻意去試幾口。

他看著許多家庭拎著大包小包出境,雖然眾多包袱沉重,但臉上充滿笑容。他看到這一幕,越來越煩。

“美國美國,都是美國搞出來的,什麼正義國際警察,都是騙人的,什麼複興基地寶島台灣,什麼不沉的航空母艦,都他媽的利用我們而已,唉……國際社會果然沒有朋友,姑息主義盛行!自由女神都被鐵鏈捆住了。有錢人還能逃到美國,像我們這些,難道要跳太平洋?”

輪到他載客,載到一個洋人。

“哼!”他冷笑了一下。

臨開車前,他往車窗外吐了檳榔渣:“呸!”這壞習慣也不知什麼時候養成的,赤紅紅的一攤檳榔汁曝在地上。

“你們中國人好努力呀!生了那麼重的病都還在工作。”後座洋人看見了,用不甚標準的中文感歎道。

何孟雲被這麼一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幹癟癟地“哈哈”笑了兩聲,索性不回應,心裏想的卻是李小龍那一句:“中國人不是東亞病夫。”

他心裏想:“這些死洋人。”一邊觀察著這人麵相,既然他會中文那就好辦了,想著等會兒怎麼跟他介紹一些酒吧三溫暖啥的,帶他去還能賺點傭金。

廣播裏仍然傳來與美國外交關係變化的新聞。雖然這是大家都明知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新聞裏還是要一再重複。

聽了就煩,轉台。

“美國不要台灣,台灣就沒了。”沒想到這洋人太不識相,不知道外國人是說話不懂委婉太直接還是有意說出。

何孟雲一聽,火氣就直衝腦門,大怒。

“你給我滾下車,我不載你們美國人!”他緊急刹車喊道。

“我不是美國人,我是英國人啊!”洋人顯得不知所措,趕緊解釋。

“美國人、法國人、英國人都是一樣,給我滾!”

洋人狼狽地在中山北路繁忙的快車道下車。何孟雲揚長而去,心裏得意揚揚,想到自己竟然也有這麼一天,能夠對著“洋大人”出一口氣,不知道那風光的一幕有沒有熟人看到,可以拿來說嘴好一陣子了。

集體向美國特使專車丟雞蛋

路經美國領事館,那兒已被層層警力包圍保護,外麵是抗議的群眾,把整條馬路塞得動彈不得。何孟雲索性不做生意,跟著圍觀起來。

現場氣氛熱烈,人人情緒高昂,同仇敵愾,隻要有人登高一呼,就有人激動地回應。

好一個讓群眾解氣的場子,但何孟雲也感覺到群眾中有些人氣質很熟悉,雖然也跟著搖旗呐喊,可是那種感覺擺明就是混在群眾中的情治人員。

群眾中傳來一陣騷動,有人焚燒星條旗,引來一陣歡呼與掌聲。

有人打扮成自由女神的樣子,把自己綁在十字架上麵,嗯……很有創意。

有人把一整袋花生“嘩”的一聲撒滿整地,抗議的群眾興奮地往上踩,不斷傳來酥脆的破殼聲,眾人一邊咆哮大罵這個賣花生的卡特。

看到人群那麼激憤,都為了同一個目標而抗議,何孟雲膽子也大了起來,學著別人扔了幾顆雞蛋,越扔越起勁,恨不得告訴大家他剛才的經曆。

時間晚了,喊得累了,何孟雲才帶著滿腔的滿足感回家,但一回到家,就撞見妻子匆匆忙忙地要外出。

“阿健在外麵跟人家打架了,現在被少年隊抓去了,快點啦!”老婆大喊。

何孟雲一聽就呆了,怎麼可能,阿健平常不是很乖的嗎?現在不是天天補習準備考高中嗎,怎麼會跟人家打架?

他載著老婆飛速趕到警察局,一路上兩人忐忑不安。

“阿健怎麼會學人家打架,他平常在家都很乖的呀!”

“一定交到壞朋友了,對!一定是被人帶壞的。”

“他才十五歲,如果留下案底那該怎麼辦,一生都完了。”

越想越糟,心裏也不知道怎麼辦,還是先去看看再說,他又踩了一下油門,開更快了。

跑進警察局,就看到一排穿著製服的少年蹲在地上,一隻手抬起被銬在橫杠上,麵前有個警察拿著警棍揮舞訓斥。

同時到場的父母也不少,很熱鬧,好幾個母親聲淚俱下,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孩會打架,哭著拉著警察說自己小孩是被壞朋友帶壞的,要警察嚴懲帶頭的。

原來這一天下午,阿健與美國學校的學生打架了。

說打架也不準確,阿健這書呆子怎麼可能跟人打架,他就是不小心卷進這件事的。

美國學校旁邊有間彈子房,平常有些美國學校學生放學不回家會跑去打彈子。雖說未成年人跑到不良場所會被警察抓,但警察對於這些美國學生的行為,甚至惡行惡狀,通常都是睜隻眼閉隻眼。第一是因為警察一看到美國人,心態上就矮了一截;第二,找美國人麻煩之後上麵肯定有壓力,最後一定不了了之;第三,警察英語普遍都不怎麼樣,沒有人想自找麻煩。

這天不知道怎麼了,平常他們去的那間彈子房沒開,這些美國學生不爽地踢了幾下鐵卷門,決定過橋到另一間彈子房去。

也不是沒有人警告過他們,最近是非常時刻,下課快點回家不要在街上亂跑,可是,他們自恃著特殊的身份,依然故我。

這一過橋,也算是“撈過界”了,跑到一個比較陌生的地方,也不懂得低調點,繼續打他們的彈子。

這些美國學校學生算是“生人”,占了幾桌。所謂“不良場所”之所以成為不良場所,就是因為都是一群熟悉的不良人士聚在一起,才有辦法壯膽一起不良,今天突然跑進來一批生人,又那麼囂張,自然引起原來的人側目不爽。

因為台位的問題,這些美國學生與其他人發生了一些爭執。美國人裝傻不懂中文,而幾個華裔ABC又出言挑釁,火上加油。

“他媽的假洋鬼子,給我打。”現場的帶頭大哥忍不住了,大聲一喊。小弟拿了球杆就衝了上去。

幾個“小弟”也隻不過是幹癟瘦弱的中學生,哪是人高馬壯美國人的對手,紛紛敗下陣來。

帶頭大哥見小弟不敵,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懷抱屈辱暫行撤退,留下美國人的嘲笑聲。

大哥急欲招集人馬殺回去,不過大概是威望不夠,登高一呼,無人響應,他心裏整個急啊!麵子掛不住。

時值放學期間,他索性在街上拉住幾個路過的學生:“你、你、你,給我過來。”這些學生呆呆的,平常就隻會念書,看到一群凶神惡煞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乖得跟羔羊一樣自動走過去,這樣竟然也找到快二十個人。

大哥帶著那麼多人浩浩蕩蕩走在街上,好有麵子,走路都有風了。他想,回去把那些洋鬼子狠狠教訓一頓,也算替我們中國人出一口氣。

回到昏暗的彈子間,美國學生本來還囂張地嬉笑怒罵,一見到大哥帶那麼多人回來,臉都綠了。

“同胞們,我們被這些死阿兜仔欺負得還不夠嗎?今天,就是我們百姓替政府報仇的時候啦!”大哥喊得慷慨激昂,一聲令下,“給我打!”小弟見人多勢眾,信心大增,首先衝了出去。其他學生不明真相,有點緊張,都想見機行事,笨笨地跟著在後麵衝。

洋鬼子也沒看清楚真正打他們的也就是原來那幾個幹癟瘦弱的小流氓,見對方人太多,抱頭亂竄四處逃。

而這些本來乖乖的中學生,看到此景,竟然也起了殺心,反正自己人多怕什麼,平常就看這些美國學校學生很不爽了,就跟著一起追打起來。

阿健本來有點內向,在父母麵前也算乖巧,可是就在跟著追打的這個時候,他竟然有種快感,簡直比李小龍打洋人還威風呢!本來他隻躲在後麵搖旗呐喊,最後也忍不住湊上去跟著踹了幾腳。

正當大家還在以中華民族存亡為己任的興頭上,外頭傳來幾聲尖銳的警笛聲,把所有人拉回了現實。大哥跟小弟果然是職業的,見狀不妙先開溜了,留下一群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中學生。

大批警察衝了進來,哨音的嘀聲此起彼落:“通通不要動,通通給我蹲下,手抱在頭上。”

帶隊警官見幾個年輕美國人倒在地上哭爹哭娘,心裏說:“慘了慘了,官升不上去了。”

情況眾說紛紜,在警察局裏的父母都憂心忡忡,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何孟雲盯著阿健。阿健頭都不敢抬起來見父母。

他心想,不對啊!這事本質就是年輕人看不順眼打架而已,怎麼隻抓中國人,不把那些美國學生也一起抓回來呢?

“長官,照理說你們也該把美國學生一起抓回來才對。怎麼就不抓他們了,你這是偏袒他們,胳膊往外伸是吧!”何孟雲發難問了。

現場家長好像抓住一根浮木,覺得非常有道理,開始責問起警察,任何可能的手段都要為自己子女開脫。

麵對家長的連番責問,警察有些招架不住,打官腔也擋不住現場的怒火。也許是他們自己也覺得有些站不住腳,所以態度也越來越軟。

家長就這樣鬧到深夜。警察把帶頭大哥與小弟抓到,事情才告一段落。警察也想大事化小,形式上請家長簽個名,再訓個幾句,講些“好好讀書,不要做壞事”的空話後就放人了,算是皆大歡喜。

回家路上,三人不發一語。

阿健想:“慘了,爸媽生氣了,等會兒回到家不知又有什麼處罰要麵對。”

媽媽在想:“唉……難道是我教育方式錯了嗎?兒子怎麼會學人打架還被抓到警察局呢?我真是個失敗的母親。”

何孟雲想:“他媽的美國政府欺負我們,連他們的人民也要欺負我們,政府從上到下都軟弱無能又怕事,難道美國人是人,我們中國人就不是人啦!太不公平了。”他越想越氣。

三人都沉默。

過了幾天,美國政府特使團一行要到台北談判。民眾很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身為退伍軍人的何孟雲,也收到後備單位通知,希望能組織一起去現場向美國政府抗議。所以,社會上氣氛高昂,就等著這一天來到,摩拳擦掌,就算事情已成定局,也要讓洋人看看我們的誌氣。

當晚何孟雲來到鬆山機場出口處附近,路兩旁的抗議現場已經是人山人海,說是路,隻不過是被警察隔開,僅容一輛車剛好開過的狹道。民眾情緒激動,準備替代表團“接機”,一想到等會兒的“盛況”,民眾情緒又再次被點燃,高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