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小姐並不是不想說,而是羞於說出口。早上,宋家來了一個青年才俊,別看張作霖粗鄙不堪,長相也稀疏平常,可張學良的相貌在民國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尤其讓人想不透的是,張作霖一個土匪頭子出身,竟然硬生生的將張學良教育成了一個謙謙貴公子,加上懂禮貌,嘴巴也甜,給宋家老婦人的印象很好。
尤其是,張學良隨身帶來的禮品,東北的遼參,每一都是精品,還有山珍奇貨,各種置辦的禮物。
雖說人參貂皮什麼的,在東三省不值什麼錢,可是在上海,都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
張學良一下子送來這麼多,少說價值也五六千的禮單,讓宋家老夫人錯會了……以為是聘禮。
於是,一家人圍繞著幺女(也就是小女兒)忙活起來。
招待上門的潛在女婿,必然要老夫人親自督戰,一家老小親自上陣了。等到宋三小姐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看著豐盛的食材,想著久違的大餐,很不爭氣的吞咽了幾下口水。可等到聽到籌備大餐的目的之後,全身都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勁,還有煩躁,焦慮……
宋子文聽到小妹的擔憂,有心作弄一下,沉下臉故作深沉道:“你沒有鬧情緒的資格。”
“我的事我做主!”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們家沒有這套臭規矩!”
“我是長兄,長兄如父,這個家我說了算。”宋子文強硬道。
宋三小姐反駁:“姆媽還在家裏呢?輪不到你做主!”
……
兄妹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著,大戰一觸即發。
宋母從廚房聽到動靜,走到了客廳,看到女兒和兒子大眼瞪小眼的張牙舞爪的樣子,臉上嗔怪道:“都快小三十的人了,還是沒輕沒重的和妹妹瞎胡鬧。”宋母眼神在房間裏轉悠了一圈之後,隨即問道:“客人呢?”
“誰?”
“早上來的那個叫張……”
“張學良?他離開上海了。”宋子文不忍心看到母親失望,可是這種事是掩蓋不了的,隻能硬著頭皮說:“其實他是子高的朋友,來上海辦事,才來拜會……那個,他已經結婚了。”
張學良結婚了嗎?
那是肯定的,張大帥把這個寶貝兒子養在身邊,怎麼可能像是宋家的子女那樣散養?
不過冒牌的‘未婚夫’沒有登門,頓時讓宋三小姐歡呼雀躍,耶!回味過來剛才是大哥故意的嚇唬她,怒目瞪了一眼頗為無辜的宋子文。他倒是知道母親誤會的原因,張學良出手太大方了,價值數千的補品土產,隨手就送人肯定會別人誤解。見母親失望,宋子文隻能將張學良的身份說了出來:“姆媽,其實張公子和我們家不合適。”
“是啊,看著麵嫩了一點,和你妹妹不太合適。”宋母長歎道。
宋三小姐剛才還歡呼雀躍的樣子,一下子傻眼了,老媽的話,似乎話中有話啊!說人家男孩子麵嫩,不就是拐著彎的說她老嗎?就算說這話的是老媽,宋三小姐也是要反駁幾句的:“姆媽,我還是大姑娘。”
“都二十五啦!”
宋母幽幽的語氣,帶著無盡的惆悵,一下子讓宋三小姐滿腔的冤屈都化成了冰霜,羞愧的低下腦袋。二十五歲不結婚,又是一個女孩子……這輩子恐怕難了!
宋子文可不想家裏天天愁眉苦臉的樣子,裝作換心歡喜的宋母說道:“姆媽,我可是很久都沒有吃過您做的炸豬排,還有起司蛋糕,羅宋湯……”
“今天準備的菜是宴請客人的,怎麼可能用一些家常菜來糊弄?”宋母搖了搖頭,對於兒女,宋母也是頗為無奈。一來是基督教家庭,對於兒女的婚事不會幹涉太多;二來,宋家的兒女太有主見了,沒有一個容易管束的。
將事實告訴母親,總好過在虛無縹緲中等待,從骨子裏,宋子文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而且張學良?確實不是宋家能夠高攀的上的,於是他開口道:“姆媽,其實今天來的張家公子,是奉軍大帥張作霖的大公子張學良,他來的目的我不能說,但是他確實配不上小妹。”
配不上?
宋母在發愣的時候,宋子文開始惡意的揣摩富家公子應該如何敗家,荒唐,才算合格。用王學謙不合適,這家夥似乎像是橫空出世的樣子,很難用平常的眼光去看待,但是用盧筱嘉作為標準……還是可以的。再說了,全國人名都知道,張作霖發跡之前是土匪,上海的小報上到處都是張作霖的發家黑曆史,甚至編排了無中生有的愛情史。
總督將軍家的大小姐和土匪詔安軍官……
最符合眼下上海市民的閱讀口味了,說張作霖年輕的時候發奮圖強是沒有人相信的,但要是說張作霖和將軍小姐有苟且之事……大部分人都會相信。
用這樣的話,來糊弄王學謙這樣的人精是自取屈辱,可是糊弄一下老媽,宋子文還是手拿把攥的。
總之,張學良不是良家子弟的這個事實,就算張學良本人在場也是反駁不了的。
果然,信奉一夫一妻,對家庭觀念異常看重的宋母聽的臉色發白,連呼‘聖母瑪利亞’,仿佛宋家人躲過一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