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跟顧氏再親,胤礽也是不可能把自己的心事說給顧氏聽的,當下扯唇笑了一笑:“我並沒有什麼心事可說。奶娘也忙了一天了,這便去歇了吧。”
顧氏還未說話,忽而感到腳下一陣晃動,而且晃動的頻率越來越大,且地動之時似乎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轟之聲,顧氏頓時驚慌失措:“這是怎麼了?!”
外頭有同樣驚慌失措的太監和宮女進來喊道:“是地動了!地動了!”
這一聲喊出,顧氏勃然變色,臉色一片慘白,當下也顧不得尊卑了,上前扛起胤礽就往外跑:“太子爺勿驚!奴才帶太子爺去空曠安全的地方!”
胤礽還處在茫然和愣怔之中,地震?京畿地區的地震?就好像當初的唐山大地震一樣嗎?
他一直生活在平原之上,從未親曆過地震,唯一的一回也就是鄰省一處地方地震,他所在的城市感覺到了微弱的震感而已。但那是上大學時候的事情了,當時正在上課,他記得很清楚,整個教室的日光燈和課桌都在晃動,那個沒有一點生活常識的老師居然叫大家都不要動,原地坐好。
當時驚措之下,竟真的沒有人動。還是坐在後排的一位女同學喊了一聲還坐著幹嘛,快跑啊,大家才如夢方醒,全部往教學樓之後的操場跑去。他也是在操場上盤膝而坐感覺那微弱的震感時,才嚐到了些微劫後餘生的味道。那會兒他的手機是沒有信號的,那種聯係不上任何人又不知家中人是否安好的恐懼感,他直到現在都沒有忘記。
顧氏扛著他出來之後,他便看到毓慶宮上下一片喧嚷,所有人都在奔忙逃命,不斷有東西從屋中的架子上掉落下來,但因毓慶宮是新修的,牢固非常,如此劇烈的晃動之中,毓慶宮的房梁也沒有要鬆動坍塌的意思。
但毓慶宮旁邊的宮殿可就沒有那麼結實了,那些皆是明時的宮殿,並未全部修葺一新,此時此刻的地動之下,胤礽不斷的能聽到宮殿轟然倒塌的聲音。
胤礽從那些奔逃的太監宮女身上掠過視線,忽而緊了緊抓著顧氏肩膀的手,大聲道:“帶我去寧壽宮!”
寧壽宮雖是翻修過的,比那些老舊宮殿要結實得多,但地震之時人也不能一直待在宮裏不出來,他必得親眼看見仁憲太後逃出來他才能放心。且寧壽宮離他的毓慶宮並不遠,到了崇樓往左走過皇極門便是了。
哪知顧氏不肯帶他去,到了崇樓仍不肯停下,直到過了箭亭到了極寬闊處才停下來,將他放下來之後還緊緊抓著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太子爺的話,奴才無有不從!但值此非常時刻,奴才卻不能聽太子爺的!奴才知道太子爺擔心太後娘娘,但娘娘身邊自有人照應,此時奴才隻能保太子爺一人,便是拚盡奴才性命,奴才也要護得太子爺周全,絕不會讓太子爺去涉險的!”
顧氏手勁很大,大概她也受到了驚嚇,就有些掌握不準力道了,她抓著胤礽的胳膊,手指幾乎都要掐進胤礽的肉裏了,胤礽心中極慌,手臂又被顧氏掐得極疼,偏麵上還要故作鎮靜,望著毓慶宮裏那些逐漸朝著他這裏奔過來的太監和宮女,他的聲音都有些飄忽了:“難道我們要一直在這裏等?”
他雖沒親曆過地震,但也知道,地震時待在空闊的地方最為安全。但身處震中,感覺著那種地動山搖,才明白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是何等的無奈和驚怕,他什麼也做不了,什麼都不能做。因為顧氏說得對,他如果此時不顧一切的要去寧壽宮,很可能被沿途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坍塌的門樓給砸中或者壓住,也許還沒有見到仁憲太後,就會丟了顧氏的命,很可能還會丟了他自己的命。
顧氏一把抹去臉上的汗水,盯著胤礽道:“是的,太子爺。我們隻能在這裏等。”
時值半夜,各處燈火本就不多,地震一來,燈火皆震熄了。各處雖聞坍塌嚎叫之聲,卻根本見不到任何人。隻能看見四散奔逃的人群在紫禁城裏來回竄著逃命。
這個時代沒有手機,他也聯係不上任何人。胤礽被顧氏護在懷中,看著圍在周圍的那些灰頭土臉的宮女太監,心裏默默地算了一下,跟著他逃到這裏來的隻有毓慶宮裏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還不知是生是死。
顧氏一直不準他離開她的視線,地震一直在持續,他們周圍的人越來越多,但天太黑,胤礽也分不清誰是誰。暑熱的天氣,他被顧氏抱在懷裏其實很熱很難受,他卻不怎麼敢動,因為一動顧氏就會很神經質的將他抱得更緊,而且身體還會顫抖的很厲害,他為了安撫顧氏的情緒,隻能安安靜靜的待在她的懷裏。
他們從天黑等到天亮,在胤礽又累又餓又渴的時候,震感就沒有了。又等了一會兒,地震似乎是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