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家兄妹(2 / 2)

元風作為長兄和立墨是完全不同的兄長類型,堇衣一度覺得他們兩人的名字應該對換。元風清風朗月、溫文爾雅倒是兩個名字都適合他,但立墨卻是完全讓人感受不到書墨文氣,這倒不是說立墨的學問不好,而是他在家都是一副鬱結於色的神情,對待幾個妹妹無甚耐心,對下人也容易脾氣急躁,隻有貼身小廝鬆茗似乎懂他一些,懂得“揚長避短”。

堇衣隻有一次偶然在外看見立墨和朋友相處時才知道他原來可以笑得如此開懷,那一瞬間真讓堇衣想起“惠風和暢”四字,所以堇衣想元風比起立墨該是更適合他的名字。

至於雁回,這場眉眼官司裏唯一一個無動於衷、專心早膳的人,仿佛對這邊半點興趣也無。作為姐妹中的領頭者,她素有才名,兩個姐姐中堇衣也一直和她更親近,雖然她似乎對姐妹間的感情並不在意,一心和兩個兄長“較勁”,按雁回以往的話說便是“我從來不覺得自己就才學而言天生比男子更差”。

堇衣記得自己更小的時候總是被殷芮沒來由的欺負,往往都是雁回替她出的頭。

父親和立墨對於她們這樣的“小姐妹之爭”基本沒什麼興趣,而母親也不會對此事多加幹涉,因為她雖然是最小的孩子,但在殷芮之前母親有兩個孩子夭折過,所以殷芮的平安對於母親而言是個莫大的安慰,對她也總是多幾分縱容。

元風則更像個和事佬,他對兩個妹妹都很疼愛,盡管殷芮欺負堇衣,他也不會罰殷芮,而是給兩人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以此撫平一場糾紛,所以就雁回願意主持公道這點,堇衣便信賴於她。

況且雖然她對勝過男子這事沒什麼興趣,隻顧沉迷於自己的三分愛好,但這並不意味著她認為女子比之男子更差或者女子便該貞順柔美以讓男子心悅為畢生所求,而是對於堇衣而言,這事本沒什麼勝負,她如何和平輩女子相處,便如何和平輩男子相處,但她還是很欣賞雁回的想法,並且有時也很羨慕雁回這樣的幹勁和果決。

早膳後,父親將元風和立墨叫去書房話事,堇衣和殷芮對這不感興趣,兩人聽著母親在她們出門前的教誨都在心裏想著謝柳坡待會兒的風光和熱鬧,但雁回頻頻向書房張望,顯然對於那邊——她稱之為“家族中心”的談話更感興趣。

“母親,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梳百花髻那樣漂亮的發式呀?”殷芮抱怨道,“我早就膩煩日日隻能梳這樣清湯流水般的發式了。”

“你說的那些發式都是已婚婦人梳的,你看外麵的小姑娘誰梳那樣的頭發,你現在這樣嘀咕,等以後卻會懷念現在還能梳肖髻的時候。”母親撫了撫殷芮的頭發感慨道,看著殷芮的眼裏帶著一種看稚童胡鬧的縱容之情。

“我才不會呢。”殷芮小聲嘀咕著。

不一會兒,元風和立墨一起走進了堂屋,母親向他們叮囑道:“看好你們的三個妹妹,今日上巳,謝柳坡那邊人必定很多,雖是你們少年的歡暢節日,也要進退有度,記好你們父親的叮囑,早些回來。”

府門前安車已備,殷芮一路挽著元風的衣袖似是在撒嬌,元風一臉笑意的看著殷芮,揉了揉她的額頭後翻身上馬,他和立墨顯然是打算騎馬而去,姐妹三人也依次上車。

堇衣掀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蘇府的門匾高高的掛在門頭,看著春日的陽光灑在門庭敞開的院內,堇衣心內突然感受到一陣慰藉,這種慰藉來自蕭索的世事和春日的宜人生機的對比,但此時的堇衣尚不明白也沒有去思考這一緣由,即使內心早熟但還是孩童的她對於自己所處的動蕩時代還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

她現在目所能及的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以及他們的馬上怡人風姿,但元風和立墨雖並排而騎卻互不理睬,堇衣心裏歎一聲氣後垂下車簾。

殷芮正生氣的盯著堇衣看,見她轉過頭來便氣鼓鼓的說道:“今早都是你害的,現在肯定都以為又是我遲了。”

“這次是我不好,但你瞧見立墨的那個樣子真是好笑,要是我能辦到的話,我倒真希望能讓你自己也瞧一瞧、樂一樂。”

“你還笑,若不是為你,我能被他瞪嗎?虧我幫你裝點得這麼順眼,卻是真真的狼心狗肺。”

“什麼立墨、他的?既是兄長,作何直呼其名?你們兩個再這樣,別怪我告訴母親。”雁回平靜的各看了左右兩個妹妹一眼。

“知道了。”堇衣乖順的答了一句,殷芮不甘的扯了一下衣角。

“這次是我不對,之前你看中的我那支纏枝木蘭笄給你了。”

殷芮撇撇嘴道:“誰稀罕你一個九歲小破孩的首飾,自己留著玩兒吧。”堇衣聽見這話倒覺得稀奇了幾分,以往她悄悄偷拿了幾次那支木蘭笄,顯見是喜歡的,這次卻突然文巧起來了,不由多看了她幾眼。

殷芮看見堇衣在看自己,哼了一聲後轉身悄悄掀簾看外麵了,雁回雷打不動的拿著一冊書專心看著,堇衣也覺得困倦難抵,便閉目自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