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宮內眾人為了避諱王君名諱,便省去姓氏,隻喚這位巫女為春潮。春潮接替桃子,成為寒山宮的掌事姑姑,為人處事雷厲風行,冷臉冷心,將寒山宮原先的頹廢散懶之風一掃而空。

天是眼見著熱起來了,梅捏著一柄花鳥團扇緩緩送著風,隻是徒勞。隔著蝦須簾聽見屋外有吵鬧聲,於是起身往外頭走上兩步,想聽聽是什麼事。

春潮問道:“這都六月了,內宮還未將冰與冰鑒送來,是什麼意思?”

“姑姑,我先前已經跑了兩回了,內宮人說去年儲的冰少,要緊著章台宮用,還說”趙福滿臉委屈,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還說什麼?”春潮語氣不善,火氣上頭。

“還說後頭要迎王後、妃嬪入宮,實在是分不出冰。這些人是勢利眼慣了的,前些日子還巴結著娘娘,見王君常來,什麼好東西都往咱們這送。這這幾日宮裏頭傳娘娘失寵,又拿出無品無級的說法來搪塞,姑姑,我是真沒轍了。”

去冬也道:“本想著入夏了要給娘娘裁兩身輕薄的衣裳,內宮也不曾送衣料來。咱們苦點、委屈點也就罷了,他們竟敢克扣到娘娘頭上。”

春潮剛要開口餘光卻瞥見屋內漏出的一角,清了清嗓子道:“都去做事,不許嚼舌根了。”一麵往屋內走,遮掩道:“奴才們嘴裏沒個把門的,娘娘別往心裏去。”

梅神色平淡,從身後的五彩立櫃裏又摸出一把美人扇遞給春潮,又拍了拍身邊,示意她坐:“內宮的人,對你們不好嗎?”

春潮往人身邊坐下,搖著扇子也是往香姬那送風,笑道:“我是吃苦吃慣了的,怕您不習慣。”

“高成君的女兒,做巫姑也會很苦嗎?”

“我隻是雜役的女兒,神廟裏的巫姑都是奴籍賤籍,拿來充數罷了。真正伺候神女的巫姑,都是王君一脈的,血緣親近的女兒。上一任巫姑,伺候了您的母親,又服侍了您,她是先王君的姐姐。若不是做了巫姑,也是該稱一聲長公主的。”

梅神情淡漠,唇瓣張了又合,終是問出一句:“我的母親喚做什麼名?”

“月。”春潮笑了,她長的豔麗,笑起來便如同富貴花一般,“您和月神女,和書上寫的神女,都不一樣。”

“哪不一樣?”梅心裏有數,無非就是神力微弱、行為乖張,還做了王君的妃嬪。但是她仍想問一問,她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你是神女,卻更像人,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人。”

梅的胸腔裏滾出一聲輕笑,眉眼微微一鬆,看著她靜默了好一會:“放肆。”

春潮卻點點頭:“這樣看,更有香姬的感覺了。內宮的人欺負咱們,娘娘得做主啊。”

見梅不言語,春潮又道:“我從廟裏出來是老天讓我再活一次,娘娘也一樣,做了香姬便沒有回頭路了。”

梅仍是靜聆之態,掩下古靜無瀾的眼,聲音裏縈了一絲如煙般的感歎:“你們都知道,我回不去了是不是?”

春潮話鋒一轉,語氣輕快:“我聽她們說,娘娘愛吃甜食。這夏日裏可少不得酥山冰酪冷元子,盛在剔透的水晶碗裏頭,用小銀勺刮著吃,那可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梅甫聽這話時,先前的愁緒不知道飄到了何處,手中的團扇在指尖轉了兩圈,若有思索道:“內宮那,我也說不上話。”

“您是娘娘,內宮行事乖張,傳召他們來寒山宮訓斥兩句,是天經地義的事。”春潮笑著起身,往外間去吩咐。

於是趙福便趾高氣昂的又去了一趟內宮,這回也不說見誰了,站在內宮門口吩咐小黃門去傳話:“香姬召李管事。”,隨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李管事聽得傳召後捏著賬冊的手抖了抖,好東西總共就這麼多,誰都想要,那人人都有的,還叫好東西嗎?況且也不是降了香姬的奉例,她本就是無品無階,再說王君也有小半月沒搭理香姬了,後頭再有新王後、妃嬪入宮,東西實在是不夠看。

身旁共事的王內官看著李管事滿臉通紅,適時提點道:“你這事做的不妥當,好歹那位從前也是神女娘娘,現如今做了香姬便不用恭敬了嗎?等王後入宮了,有不合規矩的地方,自有王後決斷,你在這裏操什麼心。要說我,趕緊把東西收拾收拾,給寒山宮送去。”

李管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趕忙吩咐底下的人去冰庫取冰,自個則帶著冰鑒布料等物先往寒山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