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垂頭一禮:“大人有所不知,進了神女殿便要忘卻前塵舊事。隻有如此,方能一心一意的侍奉神女娘娘。”
阿奴心道這規矩還真是沒人性,麵上不表,把明日陛下與香姬將至神女殿的消息告知眾人,見掌事的欲言又止,心下有數,兩手揣在麵前:“若有困難,大可去尋秦太祝,務必將神女殿上下打理妥當。”
掌事見銀子有著落了,喜笑顏開。底下的一群巫女也麵漏喜色,若是被香姬挑中便不用呆在此處受苦了。唯獨站在角落裏的一位,盯著一處發呆,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表情,仿佛事不關己。
阿奴在宮門下鑰時將將好到門口,一把年紀了,來回奔波實在是有些受不住。魏昱今夜並未去寒山宮,在章台主殿批閱奏折。小春在一旁侍奉筆墨,猛然想起今日陛下為何佇足,冷不丁被阿奴結結實實扇了一巴掌在腦後,疼了也不敢叫哎呦,灰頭灰腦的去殿外侍奉。
阿奴躬身回稟:“神女殿那奴已經安排妥當。”
魏昱眼在奏折上,並未分神,點點頭,算是知曉的意思。
阿奴再問:“那今夜陛下在哪裏歇?”
他抬眼睨人,阿奴適時閉嘴,讓蘭草去寒山宮知會一聲。
桃子得到消息後思量著要不要告訴娘娘,去冬卻搖搖頭:“娘娘早已睡下了,你莫要擔心。”
梅氣魏昱心思不正,心懷鬼胎。更是早了一刻鍾便將自己關在寢屋內,連最愛吃的棗泥糕也隻用了兩塊,還要了一盞烏龍茶敗火。
桃子生怕香姬惱自己,也不敢貿然搭話。原本就寂靜的寒山宮,此番是更加寂靜了,下人們皆是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
梅看著窗台上的白瓷淨瓶,膝上攤著的是昨夜的話本,滿心糊塗賬。她看了戲本,自己竟也入戲,擾了心緒。世間有許多她未接觸過的,情愛最是噬骨吞心,百般滋味叫她無處躲藏。
魏昱比之魏成行、巫姑是待她極好的,可是她寧願去過從前一般的生活。因為不曾得到過,便不會失了定性,不會起欲念。
他的恨,像是一團火焰,將她團團圍住。火星舔上她的肌膚,點燃她,卻不著急著毀滅。是小火慢烤,是在油鍋上煎炸,是要她自己跳入地獄才罷休。
梅深深吐呐兩息,揭開榻旁的一尊蓮花香薰爐,將話本一股腦丟了進去,不出片刻,便隻剩一縷青煙了。
她開門喚桃子,桃子甫一進屋便被煙熏了眼睛,著急去開南窗透風。再回頭要問娘娘這是怎麼了,她卻眉目平淡,指了指窗台上的白瓷淨瓶:“將它送去章台宮。”
桃子不明所以,卻不敢違抗。用綢布裹了瓶子,讓趙福漏夜冒雨去送。在章台宮大殿外道明來意後,阿奴認得這瓶子,摸不準香姬的意思,又怕兩人為此深夜起爭執,隻得暫且收下,明日再回稟陛下。
阿奴在殿外用袖子擦著腦袋,心裏暗道這倆祖宗確實磨人。小春子心中有話不知當不當講,支支吾吾的。瞪了他一眼,他才小聲說道:“陛下今日在大政宮眺望一處許久,奴才當時沒想明白,後來再琢磨,那一處是能望見寒山宮的。”
果不其然,小春子又被打了一下後腦勺。阿奴罵道:“陛下做事,哪輪得到你猜來猜去。下回再說這話,我就撕爛你的嘴。”
小春子趕忙告罪跑開,剩阿奴一人看著雨簾發愁。
有人深陷泥潭卻不自知,有人妄圖脫身卻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