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桃子捧杯的手愣在唇邊,她雖年歲尚小,若說人情世故可不輸宮裏的老人。可在情愛場上卻兩眼一抹黑。香姬娘娘的話聽著,莫名讓她感受到一股涼意,卻又不懂涼從何來。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問道:“娘娘還要聽嗎?”

“不聽了,你去歇著吧。”梅目裏靜無波瀾,沒了興致的時候,她還是那座泥塑。方才的靈魂隻是短暫的停留,像一陣風旋過。

桃子這些日子的貼身侍奉,對於香姬的脾性也算是摸清了門路,見怪不怪了。於是將桌上散著的話本子收入屜中,再輕手輕腳地出門去準備晚膳。

香姬的起居習慣,與宮中不大一樣。申時二刻用晚膳,酉時二刻沐浴淨身,戌時一刻便入寢屋不再出。在長生殿當差是輕鬆的活計,過了戌時便不用再圍在殿內,各自去耍,羨煞旁人。

魏昱來時見寒山宮內寥寥無幾人,長生殿了無生氣。阿奴見狀清一清嗓子,剛要喊時卻被王君攔下。

帝輦與大半隨從留在宮門外,隻帶阿奴蘭草等人,負手徐徐入內。守夜的小奴在昏暗燭火下,昏昏欲睡,聽見聲響,搓著一雙朦朧睡眼登時便被嚇了個激靈:“陛下金安——”

殿內悉悉嗦嗦地跪了好幾個,守在香姬屋門前的桃子聽見動靜趕忙出來跪拜。

魏昱見殿內一團暖黃,不見香姬,於是抬腳往寢屋去。

“回稟陛下,娘娘已經睡下了。”

他腳下一頓,餘光瞥見腳旁小丫頭,垂目淡看。桃子話一出口,方知闖了大禍,連忙叩首告罪:“陛下恕罪,奴婢奴婢失言了。”

魏昱一聲輕哼,徑直走向寢屋。

阿奴想著這丫頭今早勸說香姬十分賣力,念她年紀小,低聲訓斥道:“你這丫頭,還要不要命了?”

桃子方知後怕,頸後出了層冷汗,喘著氣:“奴婢知錯,再也不敢了。”她總是忘記神女已是香姬,陛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

寢屋內紅燭滅盡,榻旁小幾上隻餘一盞銀台,豆火熒熒。床榻前架著十二扇花鳥屏風,縫隙中漏出美人剪影。她側倚在榻上,就著零星燈火翻開話本子,翻頁時青衫便從腕上堆砌在小臂,幸而衣料輕薄,觸之便生涼意,便不去管它。

梅先是聽見推門聲,順勢翻過一頁。以為是桃子,輕聲問她:“何事?”

不聞應答,隻聽腳步聲漸近。她舍不得眼前幾行字,偏要看完了才撐起脊骨去看,揚起一段雪頸。魏昱轉過屏風,便見一副美人側臥圖,貼身水青色描繪妙曼身姿,映雪膩肌膚。兩襟鬆散,頸脖上淤血已退,隻留一道紅痕。

再往上看時,一雙清明柔目。他怔了一怔,四目相對。看她回過神來,眼裏流露出慌張,細長地眉頭微微攏起,手中捏著一冊便朝他砸了過來,嘩啦啦一陣響。

“魏昱,你欺人太甚!”

他稍稍側身躲過,再看她時已經裹入被中。為數不多的兩盞燈,因為她方才動作又滅了一盞,屋內又昏暗三分。

魏昱眼裏染上一層戲虐,直逼榻前。手裏捏著一層薄紗,是她的外衫,鼻息中有梅香。

“既然一人做不得夢,兩人或許行得通,香姬以為如何?”

她不知話中意味,被子遮在眼下,悶聲悶氣:“你說什麼?”

“廢物總得有些用途,孤以為暖床妙極。”魏昱脫下外袍,與手中外衫一同掛在衣桁上,欲上榻。

梅將手中的被子不著痕跡地又扯嚴實了幾分,麵色不佳:“你不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嗎?”

他舒展肩骨,掀被上榻。梅惱他舉止放蕩,卻又怕他做出旁的事來,隻得努力地往床榻的邊角縮,怒目而視。

月華如水,一人枕著香枕,一人裹著大半被子,左右僵持不下。魏昱勞累一天,腰身酸乏,此時有心無力。梅香安撫心神,得了片刻功夫整息養神。夜裏有些涼,轉醒時燭火已滅。

梅窩在角落裏盯著魏昱闔眼,一直盯到自己也昏昏欲睡,額頭直點。果然是舒坦日子過多了,從前便是熬上三天三夜也是頂得住的。

魏昱在暗中聽到她平緩地呼吸聲,支起身子去看,她已蜷縮在榻邊。伸手將人往回撈,手掌並未貼她肌膚,隔著一層薄被。

美人在懷,有暗香湧動,共赴周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