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她被嚇的忘記了抽噎與呼吸,沉溺在那雙眼裏。耳邊傳來宮人們腳底擦地的聲音,呼喊著:“公主莫再跑了,王後與小王子崩逝,王君哀痛,殿下該侍奉左右!”

“嗝呼”她回過神來,拚命將空氣帶回胸腔,再看院中人已靜目溫笑,寒涼不在。她本是想遠遠地逃出去,哪怕是隻躲在無人處呆上一會也好,卻為了這一眼忘記了逃跑,四目相對。直到宮人奮力將她拖走時,她才大叫道:“我是時綏,我是時綏。”

魏昱看著她被粗魯地拽離,掛滿淚痕的麵頰消失在縫隙後。“時綏”兩字飄蕩在深幽的宮巷中,最終散在風中。

時綏總會跑來找魏昱,起先是隔三差五的來,後來每日都來。魏昱的話很少,兩人隔著一道宮牆,往往是時綏自顧說了一大通,魏昱隻說一個“嗯”。他是一個沉默的傾聽者,陪她在寂寥漫長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世人都讚七公主才貌雙全,一雙巧手繪萬裏河山,心中蘊絕妙佳句,卻不知她心中萬千苦楚,陰霾密布。

魏昱離國前夕,時綏哭紅了一雙眼。她答應過魏昱不會輕易落淚,忍著哭腔問他:“你會死嗎?”

他坐在牆的另一邊,低低嗯了一聲:“不,會活著。”

“那你會忘了我嗎?”時綏問的急切。

“不。”

月上宮牆,正如同初見那夜。時綏稍稍抬眼,眼中有期待,有哀愁,有自欺。她的聲音在微微顫抖,很輕很緩:“魏昱,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在久久的等待中,時綏的心一點點的落了下去。瘦弱的削肩輕顫,抹去眼角滲出的多淚水,笑著安慰:“我胡說的。願你此去,平安順遂。”

魏昱的眼如一潭池水,靜無波瀾。他不該給時綏一絲希望,卻說不出狠心的拒絕。六年相互依靠的時光,他無法忽視與欺騙。時綏與他,是被拋棄者,是同處泥潭苦海的旅人。

他沉吟片刻,看著枯樹上冒出的一茬綠芽,眉間有所動容:“事成之後,我會來接你。願不願走,全憑你意。”

時綏將這話記在心裏,知道魏昱沒有忘記,來接她了。

雨王看著七公主,很想營造出一股依依不舍的慈父麵孔,但實際上憋了半天不見一滴淚,苦著一張臉頗為滑稽:“綏兒莫要胡言亂語,父王絕不讓步。”

“若是能利於雨國百姓,女兒願意。”

時旦咬碎一口銀牙,恨恨道:“魏昱狼子野心,咱們被他騙了!”其餘王子紛紛附和。

時綏在心裏嘀咕道:你們這個腦子,還需要旁人費盡心思來哄騙嗎?

雨王終於是憋出了兩滴眼淚,拉著時綏的手說道:“綏兒心裏若有半分不情不願,父王就是賠上整個雨國,也要同魏昱鬥一鬥。”

她可不敢做禍國殃民的公主。在雨王心裏,怕是後宮裏的某位寵妃,都比血親骨肉重上三分吧。都說好幾遍願意了,這群人實在是眼瞎耳聾。

時綏抽回手,柳腰一折,跪拜在大殿中央,陳詞懇切:“女兒去後,必當為雨國謀劃,以求雨國百年安穩無憂。”

雨王見此場景,心滿意足地拿出帕子抹淚。崇國近些年雖國力有所消退,但滅一個雨國還是輕而易舉的。遷都保平安,不算為難。再說了,嫁一個公主過去做王後,說不定還能將魏昱迷的神魂顛倒,這個生意不虧。隨即下令,命人書寫聯姻文書,準備淑儀公主的嫁妝,一麵說道:“綏兒放心,父王一定讓你嫁的風光,不讓崇國看輕。”

退下後,二公主在大殿門口喚住時綏,麵上一弧笑痕:“你方才做的很好,比你母親是聰明不少。”

時綏最見不得旁人提起她母親絲毫,端整衫袖,譏笑道:“二公主,照理說本宮是該喚你一聲姐姐的。如今本宮是淑儀公主,往後便是崇國的王後,做姊妹的不欲同你計較,你也別好賴不分,蹬鼻子上臉。”

“你——”二公主皺眉瞪眼,好似要活吃了時綏:“你當真以為自己是個鳳凰了?”

她坐上轎輦,笑道:“如今看來,本宮確實是鳳凰,你嘛,野雞不如。”

時綏心情大好,她迫不及待的離開雨國,想早點見到魏昱,與他堂堂正正的相見。告訴他雨國無人念我愛我,我孤身一人、滿心歡喜的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