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他催了三四回,管事宦官眼一橫,定下正一品的份例給香姬。福子心裏笑開了花,主子份例多,做奴才的日子過的也舒坦。哼著小曲撣衣裳,一抬眼就見桃子笑著看他。這丫頭現下是寒山宮的大宮女,福子也不拿她當回事,問道:“你看著我做什麼,有事您吩咐。”

“勞煩趙公公跑一趟醫署,拿些祛瘀消腫的膏藥回來。”桃子福了一禮,順手拎起一旁的紙傘遞給他。

趙福麵上有些不耐,嘴裏嘟囔著:“你這丫頭,我方才去內宮時怎麼不說?”

“您辛苦,回頭我沏一壺好茶供您解渴。”桃子溫聲軟語勸著。

趙福縱使心裏頭不大樂意,還是接過紙傘,又一頭紮進雨簾中。

一天的功夫,王宮裏的人都曉得神女娘娘變成了寒山宮的香姬。朝臣知曉後有仰天長歎者、有捶足頓胸者、有不以為然者。百姓心裏倒是安穩踏實許多,隻要有神力庇佑崇國,是誰,是何身份倒不重要了。

這場雨,嘩啦啦連綿一天,直到夜裏才漸漸停息,淅淅瀝瀝地打在王宮深院中,落在梅心頭。燭台燒半,蠟痕道道點點,時不時爆起一兩顆火星。

桃子輕輕叩門三聲,不見屋內動靜。幾下深息後,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隻見香姬娘娘盤膝端坐,仿佛一座泥塑雕像,除了淺淺的呼吸,再無其他動作。她眨巴了兩下眼睛,捧著木盒的手心微微發汗。

“做什麼?”

桃子背對著她,彎腰將盒子放在小幾上,冷不丁傳出一句話,驚的她立刻丟下了盒子轉身跪下,動靜不小。

梅兩眸清明,看著她頭上的發旋,冷淡開口:“做什麼?”

“回稟娘娘,醫署的藥膏對您的傷口有益,奴婢是想為您上藥。”桃子眉心一跳,心裏緊張極了。

梅長眉輕動,春夜涼風掀起窗前輕紗,她看著雕花窗上的紋路發癡,許久才幽幽冒出一句:“不必,出去吧。”

“娘娘,抹上些膏藥好的會更快些。”桃子不曉得哪裏來的膽子,悄悄地抬起頭,將神女眼中的寂寥與無奈盡數納入眼底。

這樣聒噪話多的宮女,她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關心,也不是常有。梅回神望向她,恰巧與她視線相觸。桃子慌張的又將頭顱垂下,她撐一撐早已僵直的腰背,無奈說道:“原來是你起來說話吧。”

“奴婢桃子,是娘娘的貼身侍婢。”桃子見香姬鬆口,趕忙將盒子捧來,揭開後是幾個小白瓷甕。生怕香姬改口,取出一個揭開蓋子送到她眼前:“奴婢替您塗上,再揉一揉,娘娘隻要坐著便好。”

梅頜首,不再拒絕。桃子褪去鞋襪,快速的爬上軟榻,跪坐在梅身旁。先是將領口鬆開,梅香入鼻,叫她忍不住多嗅了兩下。指尖升入甕口,挖了一大坨白藥膏。冰涼的藥膏貼在脖頸上,再細細塗開,梅長睫微動:“你愛吃桃子嗎?”

桃子的心思全都在塗抹藥膏上,稍有一愣,隨即笑著回話:“奴婢是宮裏的老宮女撿來的,說是在賣桃子的攤子旁抱來的,索性用桃子做名字,好記。”

她眉間淡愁不散,聽了這話卻有輕緩一笑:“你與我,很像。”

“哪裏像?”桃子手腳靈快,正替她攏領口。兩人談話一來一回,少了幾分疏離。

梅緩過了幾息,桃子已下榻垂手立在一旁,看香姬不言語,以為是自己說話衝撞了,急忙請罪:“奴婢口拙嘴笨,娘娘恕罪。”

“我也是指了個物件做名。”梅輕輕別過頭去看她,素手點眉心,醒一醒靈台。吩咐她:“想用些點心,你去準備吧。”

桃子怔了一怔,方才想起來,香姬娘娘單名梅。還未來得及探究話裏深意,便被點心二字吸引,頗有邀功的意味在裏頭:“奴婢早就備下了,配的是山楂油切茶。娘娘稍後片刻,這就去取。”

兩三碟點心放在麵前,她並無胃口。一口棗泥糕下肚,隻覺得舌尖上的糖,好似能甜進心裏一般,解一解滿腔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