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掙紮著想爬起身來,數次發力後不得。雪頸上怦動脈博仿佛在提醒她方才經曆了一場暴行,極為費力的喘了幾息後,頭冠上的花枝金片也在微微發顫。此時他眼中冽冽殺意,倒教她想起了那夜閃過麵頰的寒光。索性卸了力氣,兩眸合上,聲音虛浮:“嗬,魏家人,慣愛做這些上不得台麵的醃臢事。”
“你錯了。孤比之他們,更是冷麵冷心,無情無義。”
魏昱看的是她脖間的紫紅痕跡,沉眉縱目,彎腰伸手,將她領口衣物鬆了鬆。冰涼的指尖劃過痛處,激的梅又是一哆嗦,握住到處作祟的手指,冷冷說道:“拿開。”
雷聲轟隆作響,頗有劈天滅地之勢。雷電過處,亮如白晝,又驟然昏暗。將二人麵目照的分明,氣息翻湧。
他似笑非笑,挑眉看她,眼裏盡是戲虐嘲諷。
梅將手指狠狠甩開,攏了衣,隻覺得脖頸越發的疼痛起來。地麵泛起陰冷潮濕的氣息,直往骨子裏鑽,恨不得將血肉裏的最後一絲熱吞噬殆盡。
魏昱直起身子,垂著眼,慢條斯理地又將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通。最後坤一坤寬袖,提聲喚人:“送香姬去寒山宮。”
大殿外候著的宮女太監無不心驚膽戰,兩腿發軟。直到聽見陛下的命令,才放下心來。陳阿奴推門而入,殿內不見陛下蹤跡,唯香姬倒在地上,衣衫不整,發鬢歪斜。
這些做奴才的早已練就了不聽不看不問的本事,手腳迅速且穩當。宮女將香姬扶起,太監備下輦車,不一會便消失在風雨中。
寒山宮,與章台宮相隔甚遠,是最為冷清的宮殿。輦車足足走了半個鍾頭,方才到宮殿門口,眾人皆是一身狼狽,坐在車內的梅也未能幸免。
主殿原名會寧殿,魏昱特地改了名字—長生殿。教她此生淒寒,長長久久存活於世。
梅站在門口,仰頭望著長生殿三個大字。雨水打濕她的衣裙,濕答答的黏在身上。再叫涼風一撲,沒由來的打個冷顫。撐傘的小宮女年歲不大,風撲向紙傘,她隻得兩手穩住,一麵緩著聲溫柔相勸。梅麵無表情,往殿內去。
因地勢偏遠,宮殿名字又不大討巧,曆年來住過此宮的妃嬪一隻手便能數的過來。殿內裝飾擺設自然比不得奢華大氣的章台宮,好在還能誇一句安靜素雅,也算是合了她的心意。
先前在章台宮伺候她的宮女太監都被打發來了寒山宮,想來他們心裏是有不少怨言的。雨水在腳下彙聚成一個小水坑,梅任由宮女替自己褪下沉重潮濕的禮服,解鬢散發。一道屏風將這間屋子隔成兩半,一麵沐浴,一麵燒水。紅木浴桶裏已經盛滿熱水,先前替梅撐傘的宮女舀起一勺,試了試溫,方才請香姬沐浴。
這裏比不得章台宮的池子舒服,但此時也能為她驅逐身上的寒意,輕輕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雪頸上的指印明顯,有積血處泛著紫紅色,十分駭人。小宮女隻敢垂著眼睛,用軟布沾水細細點著傷處。小聲問道:“您要傳召瘍醫嗎?”
梅雙眼緊閉,一言不發。小宮女吃了閉門羹,也不敢再多嘴,用熱帕敷著傷處。沐浴後換上一身燕服,進了寢屋後也不喚人侍奉,默默坐著。
小宮女名喚桃子,今年將將滿十二歲。原本她是不用來伺候香姬的,是原來章台宮的玢兒暗中使了手腳,讓她頂替了過來。既然頂替的是玢兒,自然幹的也是貼身侍奉香姬的活。她打心眼裏是尊敬愛戴神女的,曉得可以侍奉神女娘娘,二話不說便應下了這差事。如今見香姬此番情景,心下不安,輕手輕腳地退出內屋,想要打聽些消息。
擦瓶的去冬姐姐說:“玢兒是魔障了,無端栽了一跤後嘴裏總是叨叨著諢話。以前見她伺候神女娘娘香姬時也沒什麼特別的,隻是香姬喜靜,你注意些便好了。”
桃子點了點頭,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有個小梨渦:“那香姬娘娘平日裏愛吃什麼,喝慣了什麼茶,愛做那些事?”
她話出口,覺得有些不妥,捏著衣角說道:“我覺得直喚香姬不大尊敬,姐姐莫要怪我。”
去冬姐姐將帕子翻了個麵,擦著花架子:“你這個小丫頭,想事情還挺周到,那咱們往後就喚娘娘吧。香姬娘娘愛吃點心配山楂油切茶,其餘的倒沒什麼了。”
趙福打雨中來,站在廊下撣著袖子。他去內宮定香姬的份例,管事宦官拿著筆杆子在冊子上畫了半天,眉頭都要擰成繩了,對香姬的份例十分犯難。沒品階的妃嬪,他是頭一回見。照理說按照低品階的份例給了便是,但香姬又是神女娘娘,他不敢冒犯,生怕老天爺開眼,叫他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