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魏昱揚聲喚人。在殿外候著的陳阿奴彎腰入內,跪在榻下聽候吩咐。
王君下巴微揚,點了點神色呆滯的梅:“就叫她住在偏殿,讓蘭草服侍。”
意思是她不能回仙境了?縱然仙境也不是什麼好去處,但她作為神女待在王君的宮殿裏實在走太過荒唐。梅手裏抱著淨瓶,反駁道:“律法定下神女終年居住在仙境,你得送我回去。”
陳阿奴有些為難,弓著腰沒敢動。
“哦,那你便和孤一起住。”魏昱似笑非笑,目光落在梅麵上。
梅心裏憋了一口氣,這人果然聽不懂人話,撂下淨瓶就要往外走。他又道:“你既喜歡這瓶子,便賜給你了。”
梅又折返回去,拿著瓶子又往外走,半點眼神沒落在魏昱身上。她抱著淨瓶跟在陳阿奴的身後往偏殿去,指尖摩擦著瓶口,這瓶子大概是她唯一熟悉的東西了。想到這裏,抱瓶子的手又緊了幾分,瓶,過去嫌棄你是我不對,往後咱們要相依為命了。
偏殿又比她先前梳妝打扮的屋子大上許多,離魏昱的主殿也更近,中間有一道長廊連接。蘭草在殿門口候著,跪拜問安。梅對蘭草是又愛又怕,愛她的溫柔體貼,卻因為她是魏昱的人,心裏有些膈應。
於是繃著臉抬腳進了大殿,並未理會蘭草。蘭草不知如何招惹了神女,怎的出去一會就變了臉色,於是悄聲詢問陳阿奴。兩人一來二往便把事情縷順了,怕是神女與陛下鬧脾氣,遷怒於她了。
蘭草雖知陛下的意思,但顧著神女的臉麵,走至人旁輕聲問道:“奴備下了點心,您要用些嗎?”
梅端坐在榻上,擺著生人莫近的臉色。在聽見“點心”時,遠山微動,別過臉去不看她,卻還是輕微的點點頭。蘭草心裏舒了口氣,沒想到神女娘娘竟還是小孩子脾氣,立馬吩咐左右上糕點。
七八個碟子擺在麵前,碟裏的點心形狀各異、顏色鮮豔,梅有些吃驚。捏著銀箸無從下手,蘭草便為她依次介紹下來:玫瑰棗泥糕、水晶蝦餃、糖蒸酥酪、蜜餞四品、蛋黃酥、栗子糕、梅子凍糕。還有花茶與山楂油切茶,用來解膩。
梅被這些好聽的名字繞的頭暈,動作還是端的優雅得體,從麵前玫瑰棗泥糕一路吃到梅子凍糕,七八塊下肚後嘴裏甜蜜蜜地,心裏更是高興的不行。
花茶太香,她喜歡山楂油切茶的味道,茶香裏帶著山楂特有的甜酸味,一口下去嗓子眼裏的膩歪都消散了。
原來並不是甜味糕點難吃,隻是因為仙境裏做的難吃。雖然魏昱行為乖張,但王宮裏的一切都十分令她感到新奇與舒適,是她從未接觸過的世界。梅臉上漏出一抹笑,她自己都未察覺,蘭草彎腰收拾碗碟時不經意抬頭,恰好將笑納入眼底。
她生的高鼻薄唇,不笑時有淩厲感,又總是冷淡的神情,叫人心生畏懼。此時麵容帶笑,低眉垂眼時神情也變得柔和,十分端莊溫柔。蘭草有些愣神,直到梅的眼睛望向她,她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跪下:“奴失禮了,請神女娘娘恕罪。”
梅輕輕嗯了一聲,說道:“我想歇息了。”
蘭草便服侍她淨麵更衣,引著她進了寢屋。梅將淨瓶擱在了床榻邊的小幾上,蘭草掀起鵝黃色的錦被方便她上榻,再細心地替她掖好被角,放下床榻周圍的青紗帳,輕聲說道:“屋外有女仆守夜,娘娘有事喚上一聲便可。”
梅撫摸著被子上精巧地紋路,看見床榻上浸透了月光。蘭草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屋門口留下了兩盞夜燈。她伸手將月光納入掌心,屋子裏傳來一聲歎息,不一會她便沉沉睡去。
主殿的燈還亮著,魏昱坐在案前處理政務。魏成行在位坐吃山空,隻顧享受玩樂,在位四十年間崇國竟毫無長進。這爛攤子,十分棘手。
蘭草在旁奉茶,趁著王君喝茶的功夫說道:“神女娘娘吃了八塊糕點,用了兩杯山楂油切茶,現下已經安寢了。”
魏昱手上略有一頓,笑道:“她還挺能吃。”